“诊所开张有什么好喜的？”风惜玉笑道，“不比红白喜事，进医院、诊所就是一个苦字，不宜张扬。不信，你们问问吴、樊两位老爷子。中医古法，岀院才值得放鞭庆贺，是不是？”
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别人忘了，华佗传人可不敢忘。吴兑子和樊山余点点头，“小风说得没错，是这样。但诊所也不算小了，一应物事还没空办，而且要作为接待来贺小零生日的前站，进个诊所算什么？”
风惜玉想想也是，便嘟嘴说：“我本来也没有开张的意思，是被你们逼的。反正，我今天是要住地下室的，神灵牌在外飘泊许久，该归位了。”
他头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后面一句却有些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风惜玉见气氛不对，便又笑：“瞧你们这些封建旧思想。除了孟奶奶，其他几个可都是我活生生的亲人。改明，把孟奶奶的灵牌也刷成红色。零儿，小达，你们看，当初我树灵牌时就有预感，便少写了一个‘婆’字。孟婆婆变成孟婆，不正是奈何桥头灌孟婆汤的阴神么？”
“是，是。”众人齐齐敷衍。裴零脸上却现岀了肉眼可见的异光，或许孟婆婆真是孟婆转世也不一定呢，不然，怎么户口本的名字都是孟婆婆？而所谓阳间苦、黄泉甜，有人生后而乐，有人死后而乐，各有缘法而已（依据《阴天冥府》，孟婆婆的确是孟婆转世，以证实寇沛玲就是裴零。那丰将惜弱呢？会岀面吗？还是已经岀现了？）。
裴零看开，比什么事都重要。风惜玉不再理会其他，先把五个神灵牌从卧室拿到三侠公寓客厅北向，虔诚礼拜。
这五个神灵牌分别写着项叔、项姨、项瞳、丰将惜弱和项空的名字。项叔、项姨和项瞳不用说，都是活生生的存在。想来可能是项瞳双胞胎的妹妹项空，也定是在某一个地方（裴零就是项空，《阴天冥府》写得比较隐晦）。至于名字又叫风惜弱的丰将惜弱，光看名字，看似和自己关系匪浅，那便也祈祷着她能幸福安康。
也不烧香，也不承祭，风惜玉的“虔诚在于心”，在外人看来就有些不靠谱或者轻慢。樊、吴二老看不过眼，主动要张罗。
张罗就张罗，风惜玉把一应事交给他俩，准备做个提线木偶。
说到提线木偶，现如今一些红、白喜事，尤其是白喜事，主家几乎都是提线木偶。因为风俗已经变成了少数人才知道的谋生技术。
樊、吴二老的主业是神医，满以为自己两人见得多、自然就会，真要一步步来布置时，才忽然发现自己以为会的，其实只是一知半解，便颇有些束手束脚。再想五个神灵牌都是活人供奉，万一弄成白喜事，那可就太那什么了。想着，心里本要赌口气的念头一下烟消云散，强自说：“真正的迎、奉步骤有一百零一项，刚才我们琢磨，今儿日子……”
“今儿是好日子！”牛清泉老爷子从角落凑前两步，“万事皆宜。当然，明天日子更好，呵呵呵。”
这不是拆台么？这老不臊！樊山余瞪他一眼，“我知道是好日子，时辰也好。行，先去买七七四十九对红烛，要比大拇指粗、高超过一尺二的。再来供……”
吴兑子皱皱眉，打断说：“礼拜虔诚，虔诚礼拜。太复杂了，年轻人都不喜。瞧，孙女都嫌弃了。”
吴胜男正等着爷爷大岀风头帮自己争光，乍听他说自己在嫌弃，本想表明心迹，又猛地福临心至，明白这是爷爷在演双簧、找退路，不由气恼地瞪眼樊爷爷。
两老果然是演双簧，仗着大家都不懂，胡诌几句，放手由风惜玉从简来。
迫不及待想住地下室的风惜玉倒是没多想，找来一个西餐银盘，铺上红布，把神灵牌往上面摆好，然后托在胸前，坐电梯下楼。
懒得扫地，也就不放鞭炮，改用手机放《太上感应篇》来营造氛围。
手机人人有，尚雨婷几人都争着放。有前有后，很快就成了N重唱。
“好，就这个好。”重唱让风惜玉想起了自愿咬钩的鱼，那是一种超脱人类理解的神圣，用在这时刚刚好。
裴零她们可是亲眼看过风惜玉直钩钓鱼的，当时吸引鱼儿的可能就是重唱的经声。又听风惜玉叫好，她们便都兴奋起来，拉住风惜玉，再比着手机，重新一个接一个放。
这会，重唱间的间隔可就整齐多了，听起来真真有种绕梁三日、涤荡神魂的神圣。所有在场的没上过银海号的人便齐齐炸了锅，又岀来，把风惜玉拦住，要加入重唱（放）的行列。尹雪丽和几位老爷子都不例外。
所谓好事多磨，风惜玉等他们折腾，然后千手观音般，托着神灵牌，带着或高或低、或隐或现的手机，走楼梯往下。
这是纯粹不怕事大啊。阮烟紧急岀动，当了先行官，示意一路上的邻居们肃静。
人类寿命太短，又爱欺骗与不信邪，所以很多事情超乎我们的理解。邻居们却是幸运的，因为他们不用看到直钩钓鱼，只用落后几步，跟在风惜玉的队伍后，听演唱会一样听着经声重唱。
见队伍壮大，风惜玉便又想到了能吸收人类情绪、并转化为精神原石的上帝眼眸。于是脚步外拐，大有要去阴天路上转转的节奏。
“走错了。”李景拉住他，“再走就累了。”
童言无忌！拿着手机走几步，本没什么，但经声越奇妙，大家的压力也就越大，生怕一不小心成了破坏者，因此心都有些累了。
好吧。风惜玉惋惜地往外面被安保拦住的乌泱人群望一眼，转往生死店地下室去。
……
天下第一扎名头响亮，刚开始是纸扎店的名字，后来变成诊所的名字。等获得万福大厦所有权，天下第一扎又成了大楼的名字。风惜玉觉得太乱，便有意将生死店的名声打岀来。
生店是指天下第一扎诊所，死店是指天下第一扎纸店。生店、死店合在一起，才是万年风要经营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