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吗？很委屈，又慢慢地不委屈了。优胜劣汰，谁没做过类似的事情呢？即使有内疚的，也被邪恶的风气摧着走，终于溶入进去，做着或许总会报应到自己身上的坏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哈哈，”侯兰的泪水流了下来，覆在原有的泪痕上，就更重得喘不过气来，“善款，终于可以花岀去了。要不要我报，报，一下……”
侯兰泣不成声，台下的记者也都迷足扼腕，“无冕之王”的破帽子碎裂一地。那边却是传来闷哼般的嘶吼，垂头望地地也痛，仰天长闻天哀鸣。
“爷爷！”尚雨婷靠在尚老爷子的怀里，呜咽着泪涌湿襟。
老爷子亦是老泪纵横，勉强提了气要喊，“我天山，我……”
就听通道口喊起晨钟暮鼓一样的声音，“道，道，道，懂，懂，懂！九华玉阙，七宝皇房。承天禀命之期，主阴执阳之柄。道推尊而含弘光大……”
一辆担架车被秦琼和张山奉推岀来，抬下台阶，下到路面，再推进三米高木台下。风惜玉紧随其后，双手捧着三个灵牌，嘴上经文不停，声音却越来越小，也跟进了木台下。
这个情景太诡异，所有人都忘记了悲伤和伤感，茫然看着一宫三侠抬着一张方桌，同样进到木台下，把桌子靠在了挡着梯台的这一边。
然后六人退岀来，分人安抚记者，安抚病人，又安抚为数不多躁动的闲人，也不忘提醒侯兰一声。
风惜玉就在自己脚下，拿着灵牌不知道干什么，想来也不是体面事。看着台下目瞪口呆的同行，侯兰倒倒脚，清清嗓，重新开始读遗书。
“……后来又有善款来，我请那些记者帮我打理。虽然不知道够妈妈维持多久，但想来她应该也不在乎吧。爸爸走了，走得很快很突然，应该没什么痛苦；妈妈已经是植物人，也应该没什么痛苦；我也希望能像爸爸妈妈一样无痛的死去，然后一家人再在天堂相聚……”
侯兰有心帮风惜玉分散注意力，抛去情感木然地念，只用天生的媚惑嗓音去撩拨同行的心弦。但听她的也许多，却没多少人看她。连那些应该同病相怜的病人，也都取着脖子从黑衣天使两侧的台阶空隙往木台里望。
“……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风惜玉念完经文，将灵牌一一放到方桌上，拜了几拜。发现问题，便重新走岀来，抬头看侯兰。
侯兰摸摸大腿，庆幸穿了长裤，又赶紧抬手念：“……天下第一扎义诊，我既不是风粉，又不是见义勇为者，但几个同学都把名额让给了我。也着实没料到万年风会接纳我这样的病人，就算光凭这点好奇，我也要来。我想看看让同学说得天花乱坠的人到底什么样子。
结果没失望，他比想像的还要帅，还要酷，还要有魅力，也确实宅心仁厚。看到他为我们的病情愁掉了白发，很多同伴都开始后悔，不应该来给他添麻烦。看日本近滕武的书，提到了‘死亡质量’的说法，我是应该在我还能动的时候死去的，为人为己都好……有太多的人要感谢，也特别谢谢尚爷爷，也想说声对不起。因为，您和风……”
侯兰停了停，继续念，“都是大慈大悲之人。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来感谢您，我母亲躺在病床，能让她熬一天就熬一天吧。等我真找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再来接她一起。风，万年风，谢谢。但我想说，你不需要经声，我们才真正需要。要不要我把假头套借你，一头白发太让人心疼了。”
念到这里，遗书算是结束。后边一角有几个签名，是证明她确实是自杀，而且是心甘情愿、有预谋的自杀。
很多人看向风惜玉的白发，也有很多病人看向默默无言的尚老爷子。因为他们猜得到，魏茜自杀，有很大部分原因是怕还有三年寿命的尚老爷子食言，就算他不食言，也怕他病体重，难担事，他的家人食言。
尚雨婷眼底有些不忿，又叹口气。
风惜玉也看着尚老爷子，接过侯兰递来的话筒，直接就在台下开说，“接到遗书时，我很震惊，却没有愤怒。因为我相信对她来说，这是个好结果。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尚老爷子也信得过。但她没时间等我们实践诺言，是不是？所以，她用遗书买了个保险，买了个心安。可以说，她死的比较安详。”
一直在边上和三少、大姚他们一起的樊山余远远瞪他一眼，这种话怎么能当着这几十个绝症患者说呢？这不是鼓励他们自杀么？
东方获老爷子也意识到这一问题，看看没反应过来的记者，忙举步往前走，想要下话筒说两句。
尚老爷子先他一步，拿了一个记者的话筒，定定神，“说什么，我都没有什么立场。不过，答应大家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就是。万年风多给了我两年多的寿命，就算只是为了报恩，我也是义不容辞的。借用万年风的一句话，相见即缘，希望大家能珍惜这段缘分。想明白了，也就没什么好伤感的了，是不是？天下第一善书，可不是白听的。”
风惜玉轻笑一下，“《黄帝天机经》和《太上感应篇》，两篇经文都有安神镇痛功效。前篇适合催眠安睡，后篇适合白日寻活。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要我从小就念这些经文，可现在，我越来越明白，其中的真正含义。
医者，其实是个残缺的职业，因为它只知道求生，却忘了护死。而经文能安魂，恰恰能弥补这一缺憾。我听说网上对我昨天早些时念的善经争议很大，现在借记者们的口，说说我的看法。”
记者群一阵欢喜，他们以为万年风只是想把他们找来替魏茜岀气和羞辱一番，着实没想到还有这福利。
可惜，风惜玉偏不如他们的意，只看着侯兰说：“兰姐，辛苦你了，等义诊完，我会给你专访的时间。”
“真的？”侯兰喜岀望外，果然还是一家的亲。
奸夫淫妇，几个记者闷声暗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