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将所有的流程在脑海里无数次排练,确保不会有任何闪失。
我并不喜欢赌命运,因为它似乎不爱站在我这边。
我要自己争取活路。
阳光很好,所以我随手拉开了窗帘,让刺激的强光照射了进来。
手机被顺手留在客厅,是因为我要考公,不敢多玩智能机。
手机里有我p的祝仲民和其他女人的合照,这很正常,因为我大学选了这个选修课,我拿了很多人的照片练手。
关窗是因为那天天气预报显示了暴雨预警,一般人家都会选择关窗。
至于那些让人躁动兴奋的兰花,那是祝仲民的手笔,和我无关。
而在关键时刻没接电话是因为我不小心摔跤了,断腿又脑震荡。
我妈一直怀疑我,当然不会放过查看我手机的机会。
而她一旦翻到了那些照片,先前祝仲民的一切铺垫都将生效。
她的精神病是最合理的解释。
而我一无所知,我只是一个家庭突遭剧变的学生而已。
我妈已经清醒,现在正又哭又叫,痛恨自己错手杀了自己的丈夫。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都要害我!」
「把祝茯叫过来!」
我不在乎,一如她不在乎我是否被猥亵被霸凌了一样。
我曾经真的渴望她能爱我。
但现在我只需要知道她是否会被关进精神病院。
祝仲民的意外险符合条件,不出意外的话我可以获赔几百万。
但我现在并不着急,因为有人比我更着急。
「叮铃叮铃。」
突兀的门铃声响起。
我回头看向门,终于等不及了是吗?
正常人可能会害怕这是凶宅,但我无所谓。
难怪祝仲民着急要除掉我,我现在确实不正常得让他害怕。
我没搭理响动,回到房间睡觉。
直到我吞了两片安眠药勉强入睡,门外的声音也一直没停下。
我确实不着急和她见面。
因为她不狗急跳墙,我怎么保存自己的无辜人设?
第二天关于我的照片和批判就被贴在了小区里,我在网上出名了。
不得不说她是个十分有网感的人,我们家的故事被处心积虑地改写。
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控诉我们一家人吃香的喝辣的,却把可怜被渣男骗的她丢在一边不管不顾。
「我一个人带孩子挣不到钱,他又玩消失,我只好去求他的女儿,他女儿却晾着我。」
「我只是想要一个交代而已。」
她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们一家成了人渣的代名词。
「吃人血馒头长大!」
「罪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
她闭口不提她是小三的事实,反而痛斥祝仲民骗她生了孩子,我们一家人排斥她。
我爸工作的公司顶不住压力,还真补偿了几万块给她。
一时间网上流言蜚语不断,我的个人信息被扒出来,社交账号也被她引导来的网友谩骂不止。
我探头往下看戏。
「我被骗了是我傻呀,可我家岁岁才十岁,她需要家人呀。」
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好一副凄苦小白菜的样子。
周边围了一圈人被他煽动,纷纷对我指指点点。
我像是一个恶毒的小三之女,霸占了人家爸爸,还抢了人家家产。
小三对现在的局面很满意,演得愈发得心应手。
她的那个岁岁跟猴子一样被人看戏,才十岁,啧啧。
有事不找警察叔叔,在这里哭什么丧。
我来帮她们打110。
只是警察还没来,小三先发现了我。
「祝茯,你行行好,帮帮你妹妹,她需要家人。」
需要家人?是你需要钱吧。
我面露惶恐,「阿姨,我不认识你,我已经帮你报警了,你不要着急。」
她一听警察,大声呵斥道:「别报警!」
她语气过于急促,一说完就反应了过来,「小茯呀,我和你爸爸认识,阿姨昨天找了你好久,你都没理我。」她抹了一把眼泪。
「我是没办法才这样的呀。」
我摇摇欲坠,充分展示出了一个无辜女生对于失去父亲的痛苦,「我爸爸去世了……」
之后任她怎么说,我就是坚持报警。
她一咬牙,没辙,拉着她女儿跑了。
她以为我是个软柿子出气包,大概也没想到我这么难缠。
我冷漠地看着她跑远,没拿到钱,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还怕她不把事情闹大呢。
她喜欢利用舆论,我当然不会让她失望。
只是我还没动作,有人居然找上了我。
哐哐的敲门声响起,我装听不见。
门外的人却急了。
「祝茯,开开门,我有东西要给你。」
我挑挑眉,门外的声音很年轻,是个孩子。
见我依然没反应,她加大了音量,「我可以帮你,真的,求你了。」
我哗啦一下打开了门,想看看戏精小三又准备了什么戏要演。
门外却没有小三,而是她女儿,祝岁安,现在被冻得鼻尖和耳垂都成了粉色。
我皱眉,「干什么,赶紧走。」
小三这副不遗余力利用别人来博取同情心的行为让我想到了我妈,十分恶心。
她像是怕我不要,一把将一个东西塞给了我。
一个电话手表?
「这里有她和那个男人说的话,你可以把它发到网上。」
什么?
事实上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来帮我,当然,我也不想帮助别人。
祝岁安却没多待,东西到我手上了马上就走。
我看了一眼这个粉色的电话手表,转身回了房间。
祝岁安没有骗人,里面的东西确实足够我翻身了。
不,应该说是能将那对狗男女彻底捶死。
「小浪蹄子,玩心这么重,不是叫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吗?」
祝岁安才刚到家就被提了耳朵。
「你电话手表呢?」
「我洗手的时候摘了,我也找不到了。」
小三一听,顿时恼火,「果然是个赔钱货,不知道我们现在没钱了吗?」
祝仲民对钱看得紧,本来就没给多少给她,现在一死了之,真是没用。
她心疼钱,倒也不怕手表里有什么东西,毕竟她平时也没避开过祝岁安谈话。
祝岁安胆小得很。
我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手表里的内容确实让我大开眼界。
祝岁安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祝仲民语气里满是热切,「确实好看,二十万,行不行?」
女声低低笑着,「少了。你娶我,然后分两百万给我,她就任你怎么样都行。」
「两百万,我哪里有钱?」祝仲民不满地和她讨价还价。
女人又笑了,「你不是有个受气包大女儿吗,反正也用不上她了。」
那边久久的沉默,默认了我和祝岁安的命运。
我一晚上把里面的视频录音都打开了。
东西很全面,可见她是准备好了要交给警察的。
只是她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很难确立她妈和祝仲民的罪名。
祝岁安将所有希望都压在了我身上。
只是我从来没想要成为谁的后路,也没想要谁成为我的后路。
祝仲民的脏事被爆出去的话,我会被当作同谋,还是受害者?
我不想再次揭开伤疤。
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这对人渣值得。
我拿起手机,给小三发了一条短信。
03
警察再一次找上了我,这一次他们眼神里带上了审视。
已经过去一周了,警察已经将事故现场,祝仲民的社交网络,我当天的行动轨迹都调查了个遍。
我没问题,尽管我妈极力说明我也是同谋,但我的行为确实无可非议。
但祝仲民可就不好了。
「祝小姐,我们在您父亲的手机里发现了一些东西,想再多和您了解一些事情。」
我怯懦地轻轻点了头,突然将祝仲民的电脑拿了出来。
「我爸的电脑里应该还有什么东西,但我也不清楚。」
我确实很好地遗传了父母的冷漠,这个电脑我本来不打算交出去的,我害怕污水再一次泼到身上。
可祝岁安和那些我未曾谋面的姑娘需要我。
警察面露喜色。
祝仲民很细心,几乎没有留下把柄。
但他的私人电脑却留了不少他的杰作,他像收藏艺术品一样收藏着不少少女的私密。
我哭哭啼啼的演技达标,警察没有再问我什么事。
他们想知道的电脑里的东西都会告诉他们。
我送走警察,继续等待来电。
小三满是恐惧地对我大吼:「你个小贱人!你和你妈都是疯子!你敢威胁我,我要报警抓你!」
我懒得装样子,「你和祝仲民的计划我都有录音,你网上造的谣我也还没有追责,你要报什么警。」
小三立马哑火,「……你想怎么样?」
我也不为难她,提的要求很简单,「你去网上说你造谣了,那些话都是你编的。」
小三却立马跳脚,「不可能,想都别想!」
我叹口气,「那我只好让我妈来和你谈遗产分配的事了。」
小三恨得要死,恨不得过来杀了我,只是她不敢,我之前发的信息很简单,也很吓人。
我说:我妈有精神病,比起失手杀死我爸,她更想找到你。
小三不得已,在网上发了声明。
网友的战斗力不是盖的,之前怎么心疼她现在就怎么撕她。
但只是这样我怎么会满意。
我爸的公司第一个跳出来起诉她损害了公司的名誉权。
小三之前造谣造得起劲儿,煽动网友网暴我们一家,公司被扒出来也挨了不少阴阳怪气,还赔了钱。
现在她承认造谣,公司法务部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当然,我也不会。
我拄着拐杖,一再感谢网友愿意听清真相,站在正义的一边。
和精心化得楚楚可怜的小三不同,我顶着一张饱受家破人亡摧残的脸出现在镜头里。
之前不发声是因为要处理父亲死亡母亲被拘的事,没想到却被抹黑得这么惨。
舆论自然倒向了我。
我将小三告上了法庭,要求她补偿我名誉损失费。
小三彻底要疯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给贱人,你知道我没钱,你故意逼我!」
我委屈地哭。
「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我腿还瘸着,就这么被气势汹汹的小三骂得哽咽不止。
随后法官展示我提供的她直播时的大放厥词以及网友对我的谩骂。
小三的律师没法把黑白都颠倒了说,只能尽力减少赔偿金额。
哪知道小三已经被祝仲民的公司逼得多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她怎么赔偿我?
小三猛地跑出围栏,飞扑过来要扇我耳光,嘴里还骂骂咧咧。
「臭八婆一个,我当初就该杀了你,你这是要逼死我!」
法庭瞬间乱作一团。
小三藐视法庭罪被强制拘留。
当然强制执行的赔款也没落下。
祝仲民的伪装被彻底撕破。
警察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大量他猥亵、诱骗未成年少女的证据。
他们通知了我,还确认了我是否也曾遭到迫害。
祝仲民自大地认为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所有细心地将这些证据都保存了下来。
他射出的子弹终于正中了他的眉心。
他已经死了,但受害者却活着阴影里,万幸他的保险可以赔偿不少钱。
我去公安局办理他的意外死亡证明,不出意外地得到了赔偿。
但我一分没要,而是请求办案的警察帮我处理这笔钱。
我其实真的不知道祝仲民迫害了多少人,但活在阴影下的我也真的畏惧一辈子被视作他的同盟者。
但我已经够出格了,为什么不干脆更大胆一点?
现在我想让警察帮我把钱以他们的手段补偿给以前的受害者。
警察很惊讶,没有人能对着这么多钱不心动,更何况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
「你确定是吗?」
我点点头,「比起她们受到的伤害,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补偿。」
祝仲民还要感谢我让他死得有点价值呢。
警察看了一眼我苍白的面容,最终同意了。
被拘留的小三很快就出来了。
我主动联系她。
她情绪失控,嘶吼着对着手机发疯,「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把你女儿交给我。」
小三不敢置信,然后又反应了过来,哈哈大笑:「你要折磨她?也行呀,别玩死了就行。」
她以己度人,我也懒得纠正她,这样想还省得她日后拿祝岁安来威胁我。
「不关你的事,你决定了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她很快将祝岁安送给了我「折磨」。
但她的报应却一点没少。
我很快带着祝岁安离开了之前的房子,搬去了隐私性更好的小区里。
小三过惯了好日子,自然不甘心过这种欠债还钱的生活。
她还不上钱,被登记上了失信人名单。
这她怎么安心,她还想来找我。
她到之前的房子那里大闹,人家差点报警把她抓了。
小三躲债躲得慌,后来也渐渐不再试图找我。
她不想好好赚钱还债,又不想只过穷日子。
听说她是去缅北过好日子去了。
之后她彻底没了消息。
只是事情还没尘埃落定,我就收到了警察打来的电话。
「祝小姐,您的母亲清醒过来好几次了,要求再见您一面。」
我下意识想拒绝,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我再次见到了她。
她看上去老了很多,眼神却更加平静了。
「祝茯,你都知道是吗?」
这话没头没尾的,但我知道她在问什么。
我继续装糊涂,眼神里带着畏惧,「妈,你说什么?」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我这副姿态了,也没再问,只是定定地盯着我看。
我也看着她,从前被困住的人是我们,现在我出来了,她却不愿意离开。
她住在祝仲民编制的美梦里一睡不醒。
我离开了。
精神病院通知我是在一周之后的凌晨。
「很抱歉地通知您,您的母亲在经您同意移送至精神病院后于半小时前自杀了,当场宣告死亡。」
「……好的,我知道了。」我哭了。
她无所谓生与死,只是追随那个人的脚步。
那样呼啸飞扬的风将她带向了团圆。
我早就知道了她和祝仲民的故事。
祝仲民像讲故事一样夸耀着母亲的步步沦陷。
他三十岁,母亲十四岁。
以前我一度怀疑母亲对祝仲民的爱意究竟有多少,她维护的究竟是婚姻还是她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
我和她确实很像。
我们都早早意识到了祝仲民的虚伪,但她选择了用妥协和牺牲他人来换取他人虚无缥缈的垂怜,一次次用付出来求得认可,一遍遍确认他的爱,一次次放弃自救。
而我被迫选择出逃、反抗。
这世上还有多少陷入泥潭最终化作鳄鱼的女人,又有多少放手一搏寻求生机的女人呢?
母亲是折磨我的恶魔,拉我下水的伥鬼,又是少女时期被迫害的受害者,是被渴望爱逼疯的妻子。
我恨她又同情她。
所以我终有一天会挣扎出这个家庭,因为我曾经真的想拉她一把。
我被母亲彻底推开,但最后等到了勇敢的祝岁安。
比起祈求不爱自己的人来爱自己,我宁愿更爱自己一点。
我走出了名为家庭的陷阱,也祈祷每一位或曾遭遇不幸的姑娘:
岁岁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