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姨走了。陆祎宁愣在原地，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直到傅昭将人送下去回来，陆祎宁还蹲在房间里发呆，一脸懵逼的状态。
他跟着蹲了下来，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温声道：“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陆祎宁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他的手便从头顶滑到了她的脸上，厚实的，暖的。
“你刚才说没有适不适合，只有想不想，是什么意思。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傅昭看着她的眼睛，笑了。
陆祎宁第一次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她怔住了。
她似乎透过几近透明的外壳，看到了那个真实的傅昭。
傅昭轻轻抱住她，“是真的。”他抚摸着她的背，呼吸落在她的脖颈。
陆祎宁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一直都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声声如擂鼓。
她骤然愣住，脑海中一片苍白，什么也记不起来。只有他方才的话响在耳边，久久不曾停歇。
深埋在地底的种子摇摇晃晃着破土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成了参天大树。根脉在地面蔓延，织成了一张网，将她的心脏裹在里面。
踏实的，温暖的，悸动的心，和她的爱意一起，一下一下地跳跃着。
内心某处的空缺终于被填满，甜滋滋的。心脏又忽地被人揉捏，涌出酸涩。
她挣开他的怀抱，“我不信。”
傅昭有点疑惑，“为什么？”
“你对我就像室友，我感觉不到你喜欢我。”
傅昭笑了，“那你要怎么才能感觉到？”
陆祎宁说：“我还没想好。”
“那你想好了告诉我。”傅昭松开她，用深情的眼睛注视着她，不再是朋友，不再是室友，而是看待一个喜欢的异性。
陆祎宁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她忽然很想吻上去。
不知所措中，她将他推到外面，锁上门，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将自己裹在了被子里。
他喜欢她！他喜欢她！傅昭喜欢她！杨潮喜欢她！这真是太好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高中的时候，两年前重逢，还是最近共处一室呢？
为什么喜欢她呢？她不够漂亮，也不够温柔，性格有些拧巴，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画画。可是傅昭见过那么多人，一定有比她厉害的。比如，那个慕小姐，听起来就是良配。
可那又怎么样呢？杨潮喜欢她。她喜欢的人也正好喜欢自己，就这么亲口说了出来。
没有猜测犹疑，没有瞻前顾后，没有摇摆不定。她做梦都不敢想，她盼了那么久，没想到突然就变成了现实。
心底有一群小鸟开始唱歌，歌声流淌到血液，再到四肢。她的身体变得轻快，随着那歌声飘荡，就像是躺在云端。
外面响起他的脚步声。他似乎去了厨房的方向，打开了水龙头，开始洗菜。
她曾经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不再需要爱情，她已经足够独立，已经找到人生的意义。可是，当对方真的也喜欢她时，这种强烈的幸福感打碎了她建构起来的观念。
她知道自己不该沉溺于爱情，但此时的她这样幸福。她任凭自己被淹没，将整颗心都交了出去，交给她喜欢了十三年的人。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不想再等，不想再压抑。她推开门，走进厨房，关掉了水龙头。
水声戛然而止，傅昭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陆祎宁说：“我刚刚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
“赚一下。”
傅昭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表情茫然。很快，他就愣住了，因为陆祎宁吻住了他。
他刚要抬起手，却又被松开。
陆祎宁高兴地跑回了房间。
傅昭在原地一脸懵逼。片刻后，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轻轻笑了。
陆祎宁缩进了被子里，又打了几个滚。她亲了杨潮，她真的亲了杨潮。这可真是太赚了！
敲门声响了起来。
“吃饭，你的麻辣烫到了。”
刚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陆祎宁有些不好意思出去。
“放着吧，我一会儿出去吃。”
“怎么？有胆子亲我，没胆子承认。”
“什么没胆子？”陆祎宁跳下床，豁然打开门。
傅昭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陆祎宁佯装无所谓地道：“我就亲你了怎么着？你喜欢我，你住在我家，亲一亲怎么了？有问题吗？”
“当然有。”傅昭摸了摸她的脸。
“什么问题？”
“这种事情，应该我来。”傅昭说完，整个人压了过来。
片刻后，陆祎宁被松开，晕晕乎乎的。
“现在感觉到喜欢了吗？”
陆祎宁抓着他的胳膊，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还成。”
傅昭笑了，“那就好，吃饭吧。”
——
陆祎宁接到了一个电话。
陌生号码，IP地址显示是：香港。
她立刻猜到了对方是谁。傅昭出去买菜了，还有半个小时才回来。
陆祎宁想了想，接起来，“喂”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那人不容反驳的语气。
“到停车场来见我。”
下电梯到负一层，远远看到一辆车亮着灯。陆祎宁走近，副驾的车门开了，里面的人道：“上车吧。”
对方指挥人的语气让她有些不舒服。陆祎宁坐进去，“赵阿姨。”手放在门把手上。
赵岚扫了她一眼，“怎么？怕我绑了你？我只想带我儿子走，对你没什么兴趣。”
她保养得很好，脸上几乎没什么斑点和皱纹，但眼角的细纹和微微下垂的双颊还是暴露出了她的年龄。那对耳环，陆祎宁在一本杂志上见过，价格在100万以上。
“知道这车多少钱吗？”
陆祎宁不会开车，对车也没有兴趣，只是觉得这车很大，很新，没了。
赵岚说：“800万。你们这个停车场里，最贵的车也就200万。”
陆祎宁不自觉矮了人一头。但对方这种居高临下的气质，让她觉得有些讨厌。她将目光从赵岚身上移开，看着前面的车窗，“您想说什么？”
“即便是800万，也是我们家最普通的一辆车。傅昭出去打工，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一辆车。总裁当然很赚钱，可除了晟意，没有人会要一个如此年轻的人当总裁。你以为你画漫画赚钱，养着他没关系，可是女性对男性的爱，永远都是建立在慕强的基础上。到时无需多久，你就会厌弃他。”
陆祎宁不高兴地说，“您找我来，就算为了贬低自己的儿子？”
“我是为了挽救他于水火。”赵岚循循善诱，“我承认，我是有些做得不够好。他心情不好，跑出来，没关系。可他不能真由着性子来。他确实有些委屈，可跟钱比起来算什么？打工还不是用委屈在换钱，在傅家也是一样。人不能既要舒服又要赚钱。你也是上过班的，你知道钱有多难挣。他现在说得好，以后就会后悔。”
“所以呢？”
赵岚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和一份赠与协议，放在车窗前。那上面的金额，是800万。
“他不回去，除了受委屈，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心里有你。人么，有了牵挂的人就有了弱点，不然怎么过不是过？你要是真的爱他，为了他好，就离开他。他自然会回去。这些钱，就算我补偿你的。”
陆祎宁没动，转头看着赵岚，“您说完了？”
赵岚始料未及，“嗯。”
“那该我了。”陆祎宁说：“高二的时候，他去买新手机，说自己有钱，我很羡慕，问他说，是杨叔叔给你很多零花钱吗？他说不是，是我妈。她定期让外婆给我钱，不少呢。我说阿姨对你真好哎，她说那当然。您不知道，他当时说话的时候，很温柔，很幸福，让我非常羡慕。”
赵岚倨傲的表情碎裂，眼中微微有些动容。她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后来暑假的时候，他谈起从前的事，说自己不好好学习是对杨叔叔的报复。我说你的妈妈会难过的。他当时低下头，说……不会的，她有新的孩子了，我已经是她的过去。她会拿钱给我，却不会再见我。我知道她有苦衷，但是我也知道我对她已经不再重要了。”
陆祎宁深吸一口气，“赵阿姨，傅昭……不，杨潮很爱很爱你，即便他知道自己对你没那么重要。他这么多年待在傅家，您也说他受了委屈，那他还一直待在那里，是因为钱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待在那里跟您有很大的关系。是因为您在，所以他才在。”
她看到赵岚攥紧的手，继续道：“现在也是一样，他离开，宁愿抛弃所有的资源，所有的钱，都要离开，除了受到的委屈，还有什么？他没说，但我猜得出来。我没在傅家待过，但我当过孩子。孩子对父母的期待，都是一样的。”
赵岚沉默着。寂静的停车场里，不断有车辆驶过。车灯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照出一些经年的沧桑。
“当父母的，总有自己的无奈。我做不到面面俱到。”
“所以您也该放他离开。”陆祎宁说：“他三十岁了，是个成年人，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以后的路，我会陪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