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萧相意没在多逗留,又溜回了东宫,太子殿下已经在书房等着了,见萧相意来了,问道:
“查过卷宗了?”
萧相意一愣,点点头,抬头瞧着自己的父亲,似乎有些苦涩在眼神里,萧相意想张嘴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之际,听到父王继续说道:
“众人皆道为父与你娘伉俪情深,你可知为何?”
萧相意沉思片刻,回道:“自然是因为父王对母妃情根深种。”
“那为父为何会对你娘情根深种呢?宫里宫外,想攀附东宫的人数不胜数,这些年也有不少大臣愿意将自己的女儿送来,可是我无一例外统统拒绝了。”
太子说的这些萧相意是知道的,从萧相意小时候开始,就见过无数女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接触太子的机会,更有甚者,会打萧相意的主意,故意讨好萧相意,但是太子从没有接受过,甚至连拒绝的理由都懒得想,统统哪儿来得送回哪儿去。
萧相意想到这些,又想起太子妃说起的景亭山院两人相遇的过程,试探的猜测:
“因为只有母亲对父亲是真心实意地,其他人爱的不是父亲,是太子。”
太子似乎很诧异萧相意能想到这一层,眼神闪过一丝惊诧后,欣慰地拉过萧相意坐在自己身边,拍着萧相意的手道:
“你也是郡王,也会有无数女子爱慕你,你可知道如何分辨一个女子是不是真的爱你?”
“爹,柳儿就是真的爱我,我也是真的喜欢柳儿,我为奸人所害之时,是柳儿不顾生死替我找的药引,我此生定不相负。”
太子见萧相意一脸严肃,忍不住笑了,换了个话题问道:
“你在云川口被人所害,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那还能有谁,定是荣亲王啊。”
“可是荣亲王是爹的弟弟,是你的叔叔,为何害你啊?”
“那荣亲王与爹非一母同胞,那赵贵妃更是心怀鬼胎,如何能信。”
太子萧伯夏不在言语,看向萧相意,眼神里全是一个寻常父亲的慈爱。萧相意好像明白了什么,
“爹,你不纳妾,是为了,为了我?”
“也不全是。”
太子萧伯夏给萧相意讲了一个短暂的故事,一个国家的太子,从出生以来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从这个太子懂事起,就不停地有其他妃嫔和皇子设计自己,刚开始还好,还有皇后保护,可是有一天,皇后突然暴毙,紧接着,太子一病不起,汤药,补品,流水一样送进东宫,可是越吃,病情越严重,陛下没办法,只得求神问卜,得到的答案是让太子离宫。
太子虽年幼,却聪慧,见陛下执意送自己出宫,便知自己恐怕没命回宫了,万念俱灰下,只带了小时候的伴读出宫。果然,在宫外,太子屡次遭到陷害,投毒,刺杀,方式层出不同,要不是伴读拼命保护,太子恐怕早就魂归故里了。但是太子的病却没因为这么多的陷害而减缓,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子的病也越来越厉害,直到医正说没救了,药也停了,可是这个别院有个小宫女,她见太子可怜,每日熬制家乡的鱼汤,偶尔加些草药,太子的病居然就好了。
太子好了后,和这个小宫女在别院相处的十分怡然自得,这个太子甚至想过就这样在别院待一辈子,宫里的血雨腥风和自己无关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二人一起共度晚饭时,刺客又来了,而这一次,刺客来势汹汹,伴读抵挡不住,最后是这个宫女挡在太子的面前,替太子挨了一剑,拖延了时间,等到了金吾卫。
太子明白了,自己要想保护自己的爱人,就必须拥有权势,于是第二天,太子带着重伤的宫女,在改立太子的旨意下达之前,回到了宫里。
“爹,你就是这个太子,娘就是那个宫女,是吗?”萧相意使劲儿忍着眼泪,“所以娘的心悸,便是当年那一剑所致。”
太子点点头,继续道:“从那时起,我便发誓,她既以命护我,我就要以命护她,我不允许任何人能威胁到她,威胁到她的孩子。”
萧相意此时心头一紧,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哽咽道:“所以爹这些年不肯纳妃嫔,宁愿被陛下责怪,宁愿被外人说闲话,都是为了娘。”
太子没有回答,伸手擦去萧相意脸上的泪,继续说道:“陛下其他皇子为何害我,无非就是我不是他们的亲哥哥,我的死活他们不在乎,我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活在这种惶惶不可终日中,我的孩子,我希望他能全心全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无论这件事是不是军国大事,哪怕我的孩子醉心山水不问朝政,我也乐意。”
“爹。”萧相意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趴在太子的身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半晌,萧相意抬起头来,问道:
“那害你的人呢?是谁?爹,孩儿已经长大了,定为爹爹讨回公道。”
太子摸着萧相意的头,只说:“都过去了。”
“爹,原来是孩儿不懂事,以后孩儿一定好好上进。”萧相意想到自己平日懈怠功课,意气用事,心里愧疚不已,继续道:“孩儿也会寻访名医,治好母亲。”
太子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你娘的病如今也算是稳住了,只要没有大的病情起伏便无事,至于寻访名医,这中原西域的名医为父不知道请了多少了。”
“那……”
“意儿,韩姑娘非寻常闺阁女子,她的志向定然不是后宫,若有朝一日,你愿意同她保家卫国远离朝堂,为父也是支持的。”
萧相意的眼睛再一次模糊了,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却发现父亲两鬓有些花白了,萧相意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
“我只愿守着爹娘,哪儿都不去。”
“傻孩子,爹娘不会陪你一辈子。”
父子二人又交谈许久,门外传来小太监通报的声音:
“太子殿下,郡王殿下,崔太保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