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谢冠卿又叫了一声，直挺挺地坐倒在地。
周老却没有轻易放过他，而是满脸严肃：“瞎了！摊上个这么脑壳乔得很的机器人，做出来的柠檬汁跟吃黑枣似的，小小姐，我得试试它的性能。”
先从臂力开始，周老吩咐：“你把小南瓜举起来看看。”
谢冠卿爬起来，依照要求把小南瓜高高举过头顶，小南瓜以为新朋友要和它玩，在空中伸腿瞪眼，哈哈大笑：“再高点！把小南瓜举得再高一点！”
江芜已经不忍目睹地别开了脸。
这叠在一起的两个蠢玩意，改天应该让皮上瘾通通带走升级进修。
周老继续发布命令：“难度加大，抱着小南瓜上楼跑一个来回！”
这是检验敏捷程度。
谢冠卿又登登登地很快做完一个来回。
周老终于稍微满意了些，拍手：“小南瓜下来，现在该换真人操作了，新的机器人应该和真人互动进行一系列动作。”
谢冠卿一喜，这屋子里唯一空闲的“互动对象”就是江芜了，下一刻——
“机器人，你抱着我做二十组深蹲跳！”周老大声说，“哎？你怎么回事，面部表情元件失控了吗？是不是要现在送给皮丫头返厂修理？喂，快点！”
谢冠卿顿时两眼一黑，嘴角疯狂抽搐：“……”
江芜眼见周老再这样下去，恐怕要闹出一条机命，只得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地制止道：“它是最近被我拿来练手的，对，PISAA未来可能想向机械方面做出一些新的尝试发展。作为CEO，我当然要首当其冲地进行尝试，这个机器人的面部元件，就是被我在调休的过程中……”
周老顿时就不提了，连连摆手，连声安慰。
不仅不提，在他心目中，小小姐因为工作上出现了失误正是心头难过，根本不适合揭开伤疤。所以他话锋一转，改为了训斥小南瓜。
江芜悄悄松了口气：“计划通。”
今天的周老也依然是站在全家食物链顶端上的人物呢！
周老临走前特别交代小南瓜要给谢冠卿做好培训。关门的声音一响，谢冠卿顿时瘫成了一张饼：“小南瓜平日真是太不容易了。”
江芜面无表情地捅他一下： “滴，一键屏蔽痛觉，关闭感官电子芯片元。”
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影帝，什么是人间绝症的戏精。
不过也幸亏他急中生智，才免于爱操心的周老开始为她无谓担忧。
谢冠卿给面子地咧嘴笑了一下，锤锤肩膀，然后把蜂蜜柠檬水递给她：“你的。”
他露出的一截颈子修长优美，宛如空山月色中朦胧伸出的一茎竹，先前被周老用汤勺戳出来的红色甚是明显突兀，仿佛这月夜里点燃了一把奇瑰的火。
江芜对美的东西一向宽容，于是在多看了几眼后，面不改色地喝下这杯酸到整个人都昏天黑地的蜂蜜柠檬水。
谢冠卿松了口气，知趣地提出告辞，等踏进了外门一地月华，又回过身：“那篇作品的第一份参考资料我找到了。”
他身后的门框是一条分界线，江芜影影绰绰地落在晦暗不明的光影里，又恢复到平日里不可接近的冷然睥睨神色。
“桃花源记”，他说。
晋太元中，武陵渔人误入桃源，离开后不见归路。
而这两天一夜的厮磨，于我仿佛一场幸甚至哉的桃花幻梦。
江芜呵呵： “你大脑的普朗克常数一定趋近于零吧。”
狭义相对论中，这种情形代表真空，也只有空荡荡的脑子才能支撑谢冠卿说出这种胡话。
说什么桃花源记，怎么不请鹦鹉来国际学校教八国外语？
送走了不受欢迎的美貌客人，她想了想，给皮上瘾拨了一个视频，接通半分钟后，视频里就没有了皮上瘾。
——这人听江芜讲完谢冠卿装AI事件，笑得从桌子上滑到了地上，并且还打了两个滚，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等到小南瓜跳完了最心爱的扭秧歌后，皮栖云终于再度出现，脸塞满了整个屏幕。
她长得很潇洒大气，古铜色的皮肤饱满鲜活，呈现出如同丰收小麦的光泽，黑色粗眉先扬后顿，宛似拉开弓弦成满月。
最妙的是她额间有个月牙形胎记，如果不是气质不搭，活脱脱就是包青天再世。
皮栖云止不住地哈哈大笑，一排白牙就是棕榈海滩上晒饱了烈日的贝壳：“看来奥大毕业的也不全是脑壳和AI程序一样的死学究，这个谢冠卿就很不错嘛！”
江芜声音冷飕飕：“是啊，他的脑子尽管棒旋，也比小南瓜清爽很多。”
皮栖云一抖，本科时作为舍友被整治过无数次的惨痛经历让她条件反射地直起腰，还是觉得后背痒痒，支支吾吾：“哎，这个嘛……”
她下意识地要低头，转念一想“我皮上瘾头可断、血可流，但不能不皮”，便快活地哼起了歌。
她没有一个字在调上，可怕扭曲到足以止住小儿夜啼：“江芜是个坏女人，她对我真的好凶狠，可我只想要给小南瓜快乐机生，不是鸭生不是鹅生不是红灯区的夜深，更不是汉斯克里斯汀安徒生……”
小南瓜也跟着跳起了新一曲扭秧歌。
她眼看着江芜的脸已经变成了夏日暴雨前遮住山头的黑云，顿时收敛表情：“只能怪我给小南瓜设置的学习算法太精妙了！”
“其实他来的时候是个好瓜，但是他机器学习能力强啊，准确率、召回率和精准率都高，又天天和你在一起，这耳濡目染的学习进度……你懂的。”
听着她认真说出来的鬼话，江芜觉得这人能成为自己挚友不是没有原因的：“打住，如果周老问你，就说谢冠卿是小南瓜二号。”
皮栖云领会她的意思，很沉痛地继续唱道：“你叫我怎能猜透你的心，你的心是烤熟的鸭子在天上飞，飞，飞——”
她“飞”累了，叹气：“想不到我皮上瘾已经一把年纪，居然还要和你一起做这种小时候考砸了骗家长签字的事情。”
江芜纠正：“是你考砸了，我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