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雪鸳……姨娘她是怎么发现的？”
对于这个只存在于记忆中的生母，楚玉姝也不知如何称呼，想了想，还是称呼为姨娘，但她还有些担心，会不会让穆帼不高兴。
“没事。你称呼她‘姨娘’也好，‘娘亲’也罢，我从来就没有怨过她，也不会介意。”
穆帼看着楚玉姝的脸，好似在透过她看向别的人。
“也不知她会不会原谅我。”
“她既然，将身后事都托付给了母亲，自然是信任母亲的。”
“可信任是一回事，怨呀，又是另一回事呀。阿牛哥的死，一直是我心头上的一根刺。”
“那后来又是如何得知是那人所为呢？”楚玉姝好奇地问道。
穆帼神色沉郁，看得出，即使过了十多年，她依旧对楚泽铭当初所做的事情耿耿于怀。
“先前说了，我失手害死了阿牛哥……”
失手将好姐妹的情哥哥，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大哥哥给害死，小郡主当时自然是很慌乱不安和内疚的，各种情绪积压在心里，需要找人倾述，侍女们嬷嬷都在安慰她，说这不是她的错，但穆帼并没有觉得安慰，于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她最为亲近的状元郎。
状元郎大抵是在雪鸳那里吃了瘪，心中醋意大发，答应小郡主帮她安排这位管事的身后事，却在暗地里将阿牛哥的尸身仍去了乱葬岗。
状元郎转手又将阿牛哥的死讯让人告知了雪鸳，想让雪鸳死心。
雪鸳为爱心死，郁郁寡欢。
状元郎没有想到会起到这样预料之外的反效果。
“都说爱情让人变成傻子。我当初不例外，楚泽铭这混蛋，也同样不例外。”穆帼双目望着虚空，回忆当初，冷笑一声，“雪鸳心灵手巧，也是个聪慧的人，而且细心，渐渐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然后暗中查探。他那人倒是可笑，算计了那么多，倒是没有防住自己心上人。”
楚玉姝慢慢咀嚼着小米糕，大抵能猜测到那位名叫雪鸳的姑娘当时的绝望。
本就不幸的过往，对于嫡母穆帼的忠诚，对于心上人的思念，对于自己背叛友情和爱情的背德感和矛盾感，然后得知爱人已死的悲拗。
“他那时候大概是希望让雪鸳因为恨我而争夺他。”
“哼，想的倒是美。”
“难道……姨娘她，没有为此生气吗？”
“雪鸳她相信我不是这样的人。起码不是会将阿牛哥的尸体送去乱葬岗给野狗啃食的人……”
穆帼又开始沉默，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真的……是我对不起她。她那时大概是为了让那人放松警惕，所以明面上也与我疏远了，我那时见那人经常去她那块，还以为……”穆帼脸上再次浮现歉意，“不只是我以为，玉珍，勃之，都那么以为……只是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这段往事，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敬仰的父亲是个多么可怕的禽兽，所以瞒着他们。”
“我知道勃之对你态度不好。六姐儿若要计较，便算在我头上吧。”
“这个没什么，人性格合不来的多的是。二哥哥只是不理玉姝，又没有刻意针对。我与他的身份，他没有对我好的理由。”
“你这点倒是通透。”
话音冷冷的，也不知是贬还是褒。
“具体我也不清楚，总而言之，雪鸳就是查出来了，但那时我怀里玉瑶，她没敢给我看。”
泪水盈眶，终于抑制不住从眼中流了出来。
“我，我那时真的不知。”她小声啜泣，“因为怀着玉瑶，心情不好，还经常骂她是白眼狼，还下过令克扣她的份额……直到后面她要生了，她将消息都告诉给了我……”
楚玉姝看着眼前抱头，泣不成声的人，想了想，上前抱住了她。
穆帼没有拒绝，而是顺从地将脸埋在了楚玉姝怀中。
“我一直想着，若是当初能早些发现，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决绝地赴死了。”
“那可能就没有我了。”
“……不，不是。”
“当初母亲不是因为剖腹死的吗？”
“双生子，这个产婆早就说过了。医女也叮嘱过，为了避免到时候难生产，要少吃些营养品。而雪鸳那时候，却是经常央求着那人，给她各种滋补的营养品。”
楚玉姝：……嘶~
这岂不是等于说，是让楚泽铭自己害死自己的心上人？
穆帼抬起头，擦干泪，看着楚玉姝，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只不过她没有想到难产会害到你罢了。剖腹取子，当时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
楚玉姝沉默地给穆帼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手中。
“那后来呢？”
“雪鸳说的我其实还是不怎么信的，那时候我查了阿牛哥的事情，才渐渐发现了许多。然后我和他，那时争夺雪鸳的遗体，动静闹得很大，你祖母也就知道了，发现他对于雪鸳的执着不太正常，就查了当初暗示她，雪鸳是我准备的陪嫁丫鬟的消息……”
“后来呢？为什么母亲不和他和离？”这种渣男，不趁早扬灰了，难道留着过年吗？
“哪有那么容易？那时候玉珍和博智都还年幼，玉瑶更是才刚学会走路，我怎么说的出口，那个温文尔雅的父亲都是演出来的，底下就是一个黑心肝？”
“而且我觉得，这三个都是他的孩子，说不得，他只是对我在演呢？”
“……”
“直到我看到了他对于你三哥的态度。”
楚玉姝没敢搭话。楚泽铭对于楚喻梅的宠爱，她可都一直看在眼里，虽说最后还是逃不开一个“利”字。
“也就这样吧，说完了。”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趁我还有心情说。”
楚玉姝：瞧你这说的，我不问都不好意思了~
“我比较好奇，他当初一个京城公子哥，和姨娘一个在北疆的侍女，是怎么认识的，总不会是一见钟情吧？”
“……你就对这个感兴趣？”
穆帼有些手痒，想要敲她一个脑瓜子。
“难道你不好奇？”
“这都不只是好奇了吧？我当初肯定是纠结的。”穆帼仰着头，算是对楚玉姝敞开了心扉，感觉把话都说出来，心中都敞亮了许多，“当初发现他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雪鸳。我当时的想法，明明很不对，却又忍不住想，雪鸳凭什么？担得起他这样处心积虑的谋划，做戏。可我没有答案。我已经陷进去了，甚至那些年，偶尔还会对他抱有期盼，大概是美色误人吧。但他对于你三哥的防护，一直把我当作要害死他和雪鸳爱的结晶的洪水猛兽，我也就渐渐死心。”
“至于他是怎么喜欢上雪鸳的，也就只有他知道了。”
“这么想想，他还挺惨的哈。”
“啊~痛！”
楚玉姝捂着被穆帼掐了一把的小脸，控诉地看着她。
“同情他？要不是当时我们这些人反应及时，你还不知道被他搞成什么样子呢。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这点楚玉姝自然知道，这不是吃瓜吃到嗨了有感而发吗？
“那五姐现在还不知道父亲的事情吗？上次救我的事情五姐也有参与，她应该知道了吧？”
穆帼沉默了一下，道：“我只是告诉她那人有了癔症，分不清你和雪鸳，以及他现在和穆家的对立，其他的没有说。”
“这时候了你 还瞒着五姐！？”楚玉姝有些震惊，“难道你还想自己孩子继续把这种人当父亲吗……哦！对了，当初楚玉娇的事情，也是因为父亲吧？”
“七姐儿那事，那是，那是因为七姐儿的那位姨娘，和雪鸳，在打扮上有些像。”
“额不告诉玉瑶，是因为我知道，以她的脾气，肯定是要劝我与他和离的，而我若不愿，她肯定还会把这件事情，再次告诉给勃之和玉珍听。”
“那就像你这样瞒着？”
楚玉姝不太明白穆帼这样瞒着有何意义，继续维持着楚泽铭在大姐姐和二哥哥面前的美好形象，不是在给渣男留机会骗他们利用他们吗？说开了有什么不好，都是大人了，都已经成家了。
“你还小，你不懂。”
楚玉姝：最讨厌你们中年妇女每次都来这么一句话，说的好像你感情经历就一定比我丰富似的。
姐看过十多部八点档家庭伦理片，你看过几部？哼？
“勃之他注定要继承楚家，这件事告诉他，他怎么受得了？这不是折磨他吗？”
“那你就帮他做决定？”
“玉姝你现在又何尝不是在想帮我做决定？”
“但决定权，在我手里。你答应过我，不说出去的，记得对玉瑶她们保密。”
“……哦。”楚玉姝不情不愿道。
她挺为穆帼不值的，她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偏偏被楚泽铭这个渣男欺骗，而外界又不知道他做 的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丑事，于是都是在传穆帼善妒、骄横、霸道的传言。坏名声她都一个人担着了，现在外祖母又已经去世，没能给她撑腰。
虽说圣上体恤，有着继续保留穆家的意思，尽管穆家并无男丁继承……但京城贵妇圈以前还顾及着战神的面子，不说穆帼什么，但现在呢？
“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名声。”像是看出来楚玉姝担心什么，穆帼淡淡道，“你们几个都已经订好婚事了，结婚的都结婚了，我也不会去参加那些个什么劳子的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