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玉姝印象里,嫡母穆帼很少出门,也不知闷在院中做什么。楚家大房和二房各过各的,而按楚玉姝对每月发放月钱的丫鬟观察,嫡母和便宜父亲的财产其实是完全分开的,院内丫鬟的月钱的发放,是由红玉姑姑管,而外院,楚喻梅的书童和丫鬟都是从父亲身边管事那里领的月钱。
所以楚玉姝明白,自己的吃穿用度已经昂贵的药钱,都是穆帼自己的嫁妆钱。那个便宜父亲,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
楚玉姝对穆帼这个原著里的正面人士有着天然的好感,再加上她能不计得失地把自己这个不受重视的女儿的身体养好,楚玉姝一直也投桃报李地想办法将自己打探到的一些事情不经意地传给红玉姑姑,虽说身边侍女各个都武艺高超的嫡母可能不太需要,但也算是自己的一点点回馈。
谁让楚泽铭这个便宜父亲那么狗呢?家里五个孩子,却只养一个,让媳妇用嫁妆养其他孩子。就算他唯一精心细养的孩子是楚玉姝的双生哥哥,也无法让楚玉姝对这个便宜父亲有一丝丝好感。
从那次回穆家,在自己不在场时五姐和嫡母不知为何吵了一架,回府后,嫡母就更加沉寂了。
听橘儿讲,她去厨房给自己取药的时候,还看见另一份药。
二房内院的厨房,就只有嫡母、五姐和自己用,五姐天天活蹦乱跳的,那喝药的就是嫡母了。
楚玉姝有些担心,虽说原著里嫡母穆帼一直到大结局了都还健在,但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影响而发生什么改变?据说那天,五姐是为了自己才和嫡母吵架的。
“唉~”凉亭里,楚玉姝支着小脑袋,看着池中盛放的芙蕖,叹了口气。
“唉~”又是没有见到母亲的一天。楚玉瑶坐在楚玉姝对面,也叹了口气。
炎炎夏日,闷热的空气让人心情无法愉快。翠微和橘儿对视一眼,继续用力地给两位小姐打着扇子。
“玉瑶,六妹妹,大白天的,你们唉声叹气做什么?为赋新词强说愁?”
一个清亮带着调侃意味的声音打破了两个小女孩难得的忧愁氛围。
自赏花会后,李长乐就经常来楚府做客,现已经是楚家的常客了。
“没什么。天气太热,没事灵感。这大热天的,常乐姐姐怎么来了?”楚玉姝身体弱,更是被这苦夏折磨,而且因为体质原因,她还不能多吃冰镇的水果。房内也不能放冰块散热。
“就是大热天的才要来你们这儿避难呀。”李长乐大跨步坐到楚玉瑶身边,“大热天没什么聚会,我母亲闲在家没事干,就拿我开刀。”
“开刀?”楚玉瑶被吸引了注意力,“宣王妃也习武吗?”
“不不不,开刀不是动刀动枪的意思,是‘下手’的意思,我母亲没事干就要来教我礼仪了。这大热天的,我可不想顶着苹果站个几刻。”李长乐想想母亲那架势就一阵后怕,幸好母亲挺看重她和楚玉瑶的手帕交情,这才能出来。
“话说,‘开刀’是我从流年先生新开的《趣谈集》里学的,差不多的词还有‘开涮’。玉瑶你没有看吗?”
“《趣谈集》?流年先生开新书了?我都不知道呀!六妹你怎么不告诉我。”楚玉瑶跳了起来,惊讶道。
“啊,我也不知道呀,”楚玉姝有些疑惑,“师傅没有给我新的画封面的任务呀?”
“可能是因为不是白氏书坊的书吧?《趣谈集》是我在一家新开的书铺买的。“
“啊?!”楚玉姝有些惊讶,听师傅说,流年不差钱,之所以在白氏书坊独家印刷,只是因为有师傅家中长辈有交情。他怎么可能转身投稿别的书肆?
楚玉瑶也听楚玉姝说过流年在白氏书坊独家投稿的原因,不解地问:“常乐确定不是白氏书坊的?也可能是白氏书坊印刷,给别的书肆卖的吧?”
“肯定不是,新开的书铺没有白氏书坊那么有钱,用的墨可不一样。”
楚玉姝脑海中冒出了四个字——笔名盗用。
她绷起小脸,抿起粉唇,蹙起眉头,神色严肃:“那这事情可就严重了!可能有人盗用了流年的笔名。橘儿,快去拿纸和炭笔过来,我给师傅写信问问。”
“盗用笔名?六妹的意思是,有人用流年先生的名字来写书?”
“会不会只是笔名起重复了?那《趣谈集》读着还挺有意思的,应该不需要用流年大师的名字吧?而且他取了和流年大师相同的名字,书写的好,不还是扬了流年大师的名吗?他还吃亏了呢~”
“对哦!所以六妹是怕那人吃亏吗?”
被两个不理俗物的小仙女好奇地望着,楚玉姝:“……不是。”
“等下再慢慢和你们解释。常乐姐姐,那家书铺叫什么名?开在哪里?”楚玉姝严肃地问。笔名盗用这种事,可大可小,但必须及时澄清处理好,她声音中不由得带了些气势,眼神清冷而认真。
本不把这当成什么大事的李长乐被她这模样搞的也有些紧张:“叫什么我忘了,就在白氏书坊附近,我参加完书迷活动后遇到的,买了《趣谈集》的书迷不少。”
橘儿很快将纸笔和信封拿来,楚玉姝拿起炭笔刷刷刷写好信件,交给橘儿。橘儿接过信匆匆忙忙地走了。
楚玉姝甩甩手,端起茶杯小抿一口,缓缓心情。
楚玉瑶还是第一次见六妹这么严肃,好奇地问:“这事那么严重?”
“看盗用笔名的人如何吧?这事可大可小。有时候,最怕的就是文化人不要脸,来阴招。”楚玉姝对冒名的事深有体会,前一世,她的微博小有名气,莫名其妙就来了几个人骂她吃黑钱。
她那时还年轻,以为是自己碍到什么人的路了,请了水军来黑自己,就跟那黑子的领头人线上对峙,吵到最后他上了证据,是微信转账记录和对话。
她根本就没有这个微信!
她当时懵了一会儿,说那微信不是自己的,让对面直接报警告对方诈骗。好查微信手机号的实名。结果对方说诈骗数额没到五千,所以报不了。然后又接着开始污言秽语骂人。
闹到最后,还是一个好心的学法的粉丝帮忙解决的。
想着往事,楚玉姝神色更严肃了。
“六妹你骂的也太狠了吧?他的书写的不错呀,文笔流畅,立意新颖,还言之有物。实用知识不少,为什么要用流年大师的名字,会不会是恰好取重复了?”
“但他名不见经传,不是借着流年这个名字,能那么快卖出书吗?常乐姐姐难道不是因为听见书铺说有流年的新书,才立马买的吗?“
“是,是呀。”
“当时应该还有不少流年的书迷买了吧。他就算写书时两耳不闻窗外事,’恰好‘取了相同的笔名,那卖书的时候不明白吗?别说他不在意书的售卖情况呀,不在意他卖书干嘛?这不就是文化人不要脸吗?”
李长乐被楚玉姝说得一愣一愣的,想了想,点点头:“听你这么一说,我本来因为《趣谈集》对他有些好感的,现在也觉得他有些下作了。”
楚玉瑶忍不住又问:“那六妹你那么紧张干嘛?虽说这人手段下作,但白氏书坊澄清了不就好了吗?有必要那么着急吗?”
“当然急了,”这古代可没有现代那么完善的证明机制,众口铄金的事也没少发生,“首先,这事就算花钱请官府的人查了,那人也不会有什么事,毕竟没有关于’盗用笔名‘这样的定义,何况他可以咬定只是’笔名重复‘,所以那人有恃无恐。其次,那人文笔好。常乐姐姐也是流年大师的老书迷了,博览群书,都没有看出《趣谈集》不太像是流年大师的文笔。而且又没有人见过流年大师。那人要是站出来说他就是流年,我们要怎么证明他不是?”
“印章?”
“流年印章没什么特点,想要仿造还是很容易的。毕竟流年这个笔名,真的很赚钱,利益巨大。”
“啊呀!那为什么他不搞个你那样的彩印!那不就好办了吗?”
“白氏书坊不是有话本的原稿吗?拿出来对比字迹?”
“他要是自己抄了一本《夜行侠》,做旧了说那才是原稿呢?他还可以倒打一耙说白氏书坊想要贪钱所以想找人替代他。”
“那,那契约。哦,契约字迹不对,也可以说是白氏书坊造假的,毕竟那人本身不是流年大师,自然字迹不一样。唉~”李长乐自问自答,最后不开心地“唉”了一声。
“怎么那么麻烦呀!”楚玉瑶本身就不喜欢文人玩的那些弯弯绕绕,听她们说的头都要炸了,“那流年大师岂不就惨了?”
看眼前两个小萝莉焦急的模样,楚玉姝反倒平静了不少:“也不会,毕竟我们证明不了那人‘不是’。他也不能证明他‘是’呀。”
“嗷~”楚玉瑶想了想,道,“所以最后会僵持,然后出现‘白氏书坊的流年’和‘新书铺的流年’。”
“然后流年大师自己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作品吸引来的书迷,就不明不白地被那新书铺的人给分走一半?真的就没有挽救的办法吗?”
“我听师傅说,流年是文坛年轻一辈中很出名的人物。如果流年大师愿意揭开自己的真实身份来证明,应该可以。然而,流年曾经表示,宁愿弃了笔名也不会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
“那要怎么办呀?”李长乐苦着小脸,道,“万一盗用流年笔名的人也是有点名望的人,那岂不是……”
“啪!”楚玉瑶想像真正的流年大师可能会被别人当成坏蛋,就有些气,“这人怎么那么讨厌呀,常乐说他文笔不错,那就不能自己取名字吗?”
“财帛动人心嘛。唉。”楚玉姝给两个小伙伴各倒了一杯茶,“还是等师傅回信吧,白氏书坊也不是没人的。那可是白大儒。”
“你都说了,财帛动人心,”然而被点拨后的楚玉瑶和李长乐都聪明了起来,无法被安慰到,“白大儒虽然在老一辈中有名望,在年轻的书迷中可比不得颜婳和流年。他们可以说白大儒是为了给白家圈钱呀。毕竟白坊主一个女户,其实名声也不怎么好。眼红白氏书坊利益的人,白大儒的政敌……唉~”
“我们也可以祈祷那人只是想赚点钱?没有想抢笔名?”
“那怎么可能?六妹你就别安慰我们了。这话说的好假呀,就盗用流年笔名圈钱的事,要是暴露了,那新书铺会被流年的书迷们直接砸到倒闭,那人也会被书迷各种‘关照’的。”
“小姐们就不能和朋友替白氏书坊说话吗?“翠微在一旁听了半天,忍不住插进小姐们的对话中。
没等楚玉姝说话,橘儿立马回答:“那不行。谁家小姐敢暴露自己看话本子的?何况这样还可能暴露小姐是颜婳。”
“对对对,我们郡主看话本子的事不能传出去,不然就惨了!”喜鹊应和。
……
就着这个话题,三个小萝莉叽叽喳喳了一个下午,最后都一脸苦闷的告别。
楚玉姝到睡觉前都还在想着这个事情。
也不知道师傅会想出什么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