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水患关头,还有人敢闹着幺蛾子,皇帝也是恶心极了,然而那背后之人隐藏的很好,洛州离京城太远,不在皇家鹰犬的主场,故而没能查到源头,只是把带头说要敬畏神灵的官员给抓起来给斩了,抄家,全族男性流放,女性自便。书生则是革除功名,同族三代不得参加科举。
但这件事也透露着一个信息,有人不想洛州的大水褪去。
无风不起浪,无利不起早。皇帝思索了几番其中的利弊,将怀疑重点放在两个方面:一、外族势力渗入,想借水患之力拖垮大齐。二、上次暗害太子之人,害怕退水后证据浮现。
本身派出去的人查了许久,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皇帝已经有些觉得是不是自己多虑了,准备把人调派回来了,可河神发怒一事,让皇帝再次坚定了洛河堤坝崩塌是有人作祟的想法。
“皇上,安阳长公主驸马苏洵之请见。”
“嗯?他怎么也出来了。”皇帝小声地吐槽了一句,然后对公公道,“宣。”
经过一番程序过后,苏家三老爷,苏洵之,将六皇子那篇策论递到了皇帝面前。
“这是?”自家孩子,还是嫡子,皇帝还是认得出来李宸的字的,况且一众皇子之中,书法未经过专业训练,写字那么难看的,也就只有李宸了。皇帝只是不明白,苏洵之上交这篇文意欲为何。
“这是六殿下针对洛河水患写的一片策论。”
“嗯?”虽心有怀疑这策论是否真的出自李宸之手,皇帝总归没有直接询问,而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苏家倒是毫不掩饰呀。”
“陛下圣明,臣等无需遮掩。”苏洵之明白皇帝看得清苏家的站位,作为太子的母族,皇后的娘家,他们除了继续支持六皇子,还有别的选择吗?明着站位,好歹能给皇帝留下一个光明磊落的好印象。
“既然敢交到朕这里,说明洵之你很有把握呀。可这字和这文笔,就不能练一练吗?到时候摆出来,可就知道宸儿他文笔和书法都不好呀。”皇帝拿起策论,边看着边说。
苏洵之笑笑,道:“苏家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想要一举帮六殿下建一个好名声,将以前的纨绔名声盖住,所以……”他坦荡地表明了苏家的私心,“但六殿下很关心洛州百姓,所以不想在等了。”
“哦?真的?”
“陛下也清楚。水患一事是个棘手摊子,否则也轮不到六殿下来解决了。苏家原本也没有打算沾手这事。”
“难道还是李宸他自己写了给你看的?”前面的话,皇帝信,但后面这句,可就不信了。自己嫡子什么性子,他还是清楚的,虽然并没有传言中那么纨绔不堪,但懒散不好学是真的。
“臣的二侄子尚愚最近负责督促六殿下的学业,而尚愚在工部任职,所以六殿下看到了关于水患的案子。”苏洵之面上依旧一派温和儒雅,坦言自家给六皇子开小灶,“陛下也知道,六殿下喜欢专研各种有意思的东西,所以看到复杂的工部的图纸,就让尚愚教他看了,然后就很关心水患处理的进度。于是,臣就让尚愚辅助六殿下,写了关于此次洛州水患的策论。“
“尚愚是苏家二郎?”皇帝这个月可以说是和工部的成员都混熟了,依稀记得这个名字。
“是。”
……
“白先生帮忙看了?”皇上看完了策论,虽然他对于工程这些懂的不是很多,但懂看文章,可以看得出这文章中干货还是蛮多的。
可皇帝自己看懂没有用,先前工部再三斟酌拿出来的方案他也看着觉得可以,不还是出了岔子。
“不只,白先生还请了谢无忧看了。”
“前朝那个?”
“正是。”
皇帝垂眸,沉思片刻。对于水患一事,其实朝廷现在没什么可用之人,之前发怒砍了孙海华,皇帝现在其实有些后悔。工部今日在他的压迫之下,已经拿出了第二份方案。而现下六皇子这份,是经过白大儒和前朝工程大师谢无忧认证的,不知其中有多少情分值在里面,但……
“朕记得苏家大郎是被派去洛州了。”
苏洵之这人,素来老谋深算,在太子死后,第一次出击,插手的还是水患一事,必定有很大把握。
“这次,工部就派尚愚过去吧。正好两兄弟作伴。”
“那六殿下?”
“他不能去。”皇帝明白这事最好还是让李宸这个策划的人亲自去领导,但在洛州,他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不想再失去一个了。那幕后黑手毕竟还没有抓到,
苏洵之不直视天颜,没能看到皇帝脸上浮现的淡淡哀色,但敏锐地察觉到皇帝的情绪变化,识趣地不再多说。
——
李宸得知自己的方案被采纳了,可兴奋了,大白天的,就拉着刚从官署出来的苏廷徵和刚从太学出来的苏廷年去好好吃一顿,还喝了不少酒,兴奋至极,跳着说要设宴把那些瞧不起自己的狐朋狗友叫出来玩,但被苏廷年和苏廷徵合力镇压了。
“什么嘛!本殿下这么厉害,第一次写策论诶!就把工部那一群老家伙的方案给顶下去了!我要去让他们瞧瞧……”
苏廷年和苏廷徵一左一右按住李宸的肩膀,让他稳坐在椅子上,都有些无奈。
“他酒量怎么那么差?以前不是经常去汴河那边喝花酒的吗?”苏廷徵头疼地用另一只手擦擦自己头上的汗,“怎么办呀!被三叔发现会骂死我的。”
“他今日开心,所以比较容易醉吧。”苏廷年敷衍了一下,心里明白,李宸以往其实在花街柳巷其实就没有真的敢让自己醉过,所以不怎么喝,多半是悄悄吐了。毕竟在演戏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真醉?
“让小二去煮醒酒汤,等下给他灌下去。”
“这不会呛到吧?”
“或者打晕?”
“这个也不好吧?”
苏廷年看着二哥这像是在对待豆腐的态度有些无奈,道:“二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不然,你扶着他,我来灌?”
“……好吧,你和他关系好点,你来。”苏廷徵犹豫了一下,道。
苏廷年:我哄你呢你还真信了?你压着他不照样也参与吗?
……
第一碗醒酒汤没能灌下去,被李宸给吐了出来,第二碗才终于让李宸喝了下去。但李宸并没有清醒,而是闹累了,趴在饭桌上睡了过去。
“终于消停了!”苏廷徵感叹道,“没想到表弟…六殿下武力还不差。幸好希衡你比他厉害。”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苏廷年看着在桌上呼噜呼噜的李宸,在看向苏廷徵,“我已经让小二去叫马车了,等下二哥就带着表哥回去吧?还是二哥有事?”
“我没事,下午还有去当值。你忙去吧。”
——
河神发怒一事,朝廷对于造谣者严加惩处的同时,还安排各地官员进行辟谣——带着不明白地下水溢出的百姓观看挖井。
楚玉姝也听说了这件事,趁着哥哥又来换号学武,兴致冲冲地跑去围观了。她到不对挖井感兴趣,而是对古代人如何用罗盘等工具寻觅井口位置比较感兴趣。
她带着书语跟着衙役,看到他们找到井眼,开始挖掘了,就满足地带着书语离开了。
她照常去首饰铺买了一堆东西,让店里的人照旧送去楚家二房。
书语已经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了,少爷总是会买一堆东西回去送给六小姐,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零花钱。
楚玉姝本来计划去茶馆听会儿八卦就回府了,但听见有两个茶客在聊,福运酒楼新出了一道菜,这些天好多达官贵人都去品尝了,味道可不错了……
虽然心知说话的这两人,不可能知道达官贵人的行踪,更别说包厢里达官贵人们说了什么了。他们要么是瞎吹牛要么是就福运酒楼的托,但楚玉姝还是被两人那绘声绘色的描述给勾的直流口水,于是带着书语去福运酒楼。
“少爷,你中午不回府用膳了?”
“不了,我要去吃醉鸭!”
大中午的,大多数官员都是回府匆匆吃一顿小寐一下就要去上班了,福运酒楼的包厢大多还空着。楚玉姝开了个小包厢,利落地点了一份醉鸭外加几个辣菜。
小二见“楚喻梅”年龄还小,提醒:“小公子,那醉鸭里是加了酒的,可能会醉。”
都说古代的酒度数低,何况还只是放点酒糟做菜,有什么可怕的?
楚玉姝豪爽道:“没事!这点点酒量,小爷我还是有的!”
小二也就退下了。
书语本是站着的,可楚玉姝很强势的说:“我不喜欢浪费,但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你现在不坐下来一起吃,难道要我吃完了等你吗?”
书语只好拘谨地坐下来。
然后,没有半点儿酒量的两人,华丽丽地醉了。
不同的是,书语是吃了两块鸭肉后歪头安静地迷瞪瞪地趴在了桌上,楚玉姝则是两只手各抓着一只鸭腿,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包厢。
苏廷年也是打算去围观一下挖井,准备将这个破除鬼神迷信的话题写进自己的话本子里,谁知迎面走来一个摇摇晃晃的小家伙,手中不知道抓着什么,挥呀挥的,一只手里的东西突然就朝自己丢过来。
“啪~”
那香喷喷的鸭腿被苏廷年用劲甩袖打到一边,在雅致的青色衣袖上留下来浓油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