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
“轰——！轰隆隆——！”
顶着楚泽铭那满含恨意的目光，穆帼心中郁郁，却强硬地挡在门口。
屋中女婴的声音细细弱弱的，好似猫爪挠在心间，配合着这不祥的雷雨声，愈发让人压抑。
吴嬷嬷走到门口，看着夫人及被两个侍女挡在门外的老爷，声音缓慢却清晰：“夫人，雪鸳去了。”
穆帼心中一痛，耳边传来风声，她反应迅速地挡住楚泽铭甩来的耳光，黑白分明的双眼直直地看着这个男人。他早已撕开昔日风度翩翩、温润体贴的伪装，目光阴沉，嘶声怒吼：“毒妇！这下你满意了？”
呵，这就是她当初看上的状元郎呀！
“是呀！我满意了，楚泽铭！”她故作趾高气扬之态，直视着她的丈夫，将他的手用力甩开，“究竟是谁逼死了她，你自己清楚！”
“你们这是作甚？！”夫妻二人僵持不下，老夫人孙氏赶来调解，“不就一个姨娘的事，有必要闹得全府皆知吗！”
好吵啊，什么姨娘的，这里是哪里？好难受……
屋内，刚出生的小女娃红红的脸皱起，变得更丑了，然后又缓慢摊平。她乏力地睡了过去。
——
天气回温，窝了一个冬季的楚玉姝被马妈妈扶着出来晒太阳。
“妹啊，妹！”楚喻梅一摇一晃地慢慢走到楚玉姝面前，挂着哈喇子，得意地看着还要被人扶着走路的笨妹妹，乐呵呵地要教她走路，“看，看呦！”
楚玉姝：……
你妹妹表示不想说话并朝你扔了一只哈士奇
作为一名摄影狂魔，一名热爱东方古典美的摄影狂魔，楚玉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傻哥哥的服饰挂件，扶着奶娘的小手蠢蠢欲动，可惜有心无力。
初到那会儿，她以为身子这般乏力，是刚出生地缘故，然而，对比着愈发活泼好动、精力充沛的双胞胎哥哥，以及偶尔听到的妇仆间的闲话，她清楚，因为生母难产，自己差点闷死在娘胎中，故而如今这副身子骨，先天不足，需要精心调养。
“去见母亲。”她轻轻扯了扯奶娘的衣袖，细细地说。
“好，小姐，妈妈带你去。来，妈妈抱抱”马妈妈小心翼翼地将楚玉姝抱起，生怕动作重一点就伤到自家娇弱的小姐。
楚喻梅见妹妹要走，急了，抓住马妈妈的裙角不给走：“啊，妹卜，卜！”
他仰头看着妹妹，想妹妹陪他玩。
兄妹俩如今三岁半，一个说话还不甚流利，一个病恹恹的走不动路，但都已经到了启蒙的年龄。楚喻梅还好说，作为府中第三位少爷，府内早已有所安排。而她，因为体弱，不说日常的请安，就是节假日也鲜少出门，出门也只是在苑内活动。
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在房中喝药或是睡觉。只有哥哥楚喻梅、嫡母和五姐楚玉瑶，会来看望她。
她前世是美术专业，因为喜欢的风景太多，旅途中能够戳中她心窝的风景太多，她便专门学了摄影，每次旅游完，会将所拍摄的风景，在画卷上细细描画，一笔一笔地勾勒出她眼中的风景，然后vlog分享，吸引了一批粉丝，算是小有名气，有些拍摄古风封面或剧照的活也会找来。
她尤爱古风，如今身在古韵之中，目光不经意间，所触的每一幕，无不在挑动着她的心弦，让她想动手记录下来。虽然她不能拍照，但还可以画画呀！她想要赶紧启蒙，有了纸和笔，才能找机会展现自己的画画天赋，然后攒零花钱托管事给自己送画具和颜料。
“母亲好。咳咳。”吹了点风，楚玉姝忍不住咳了咳。
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女娃，穆帼转头看向马妈妈，不满道：“不是让你好好照顾六姐儿吗？如今天气尚凉，怎么能带着六姐儿走那么远？”
吴嬷嬷把楚玉姝扶到穆帼身边坐下，马妈妈慌忙跪下认错。
“母亲，”楚玉姝弱弱地说，“是女儿命马妈妈带我来的。还请母亲不要怪罪。女儿有事想问母亲。”
“何事？”
“女儿，想启蒙。”
“不可。”穆帼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女儿知道母亲是担心女儿。但平日总是在屋里，不是喝药就是睡觉，太过沉闷。女儿想像五姐姐一样，读书。”她大而明亮的杏眼衬得那苍白的脸愈发瘦小，娇弱的病容让人不禁心生怜惜，“五姐姐读书可好听了。”
嫡母穆帼看似不太待见楚玉姝，然而楚玉姝心中清楚，嫡母对自己真的很好，不然她这娇弱的身子无法调养得这般好。比起刚出生时呼吸不畅、浑身乏力、头昏脑涨的状态，现在就只是容易乏力、畏寒惧热罢了。
无数金钱堆积起来的健康呀。
穆帼抬头看着这肖似故人，却病态十足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声音威严：“你身体如何，你清楚。屋里再闷，也得好好待着。”
她缓了缓，对着她可怜巴巴的目光，还是放低了声音：“若实在想学，那就让玉瑶教你认字。”
“女儿谢过母亲。”
穆帼不愿与她多聊，直接让她回去了。
温暖的房间里，马妈妈边帮楚玉姝脱去厚重的衣服，边小声抱怨：“夫人根本是在故意为难小姐。五小姐也就比小姐大两岁多，怎么有耐心……”
“慎言。”楚玉姝看着她，目光清而冷，“莫要再提。”
嫡母将门出身，在边关长大，体己的丫鬟个个武艺傍身，却没几个是识字的。她这种身份，嫡母也不可能专门为她请一个女先生来。大哥楚喻柏身为楚家嫡长子，课业繁重。二姐楚玉珍快要出嫁，事忙。所以，只有五姐是合适的。
想想原著里比起舞文弄墨更喜欢舞刀弄枪的女主楚玉瑶，楚玉姝觉得前途坎坷。
是的，楚玉姝发现，这里是她曾负责海报的一本要拍电视剧的古言，讲述女主楚玉瑶和男主顾长风一起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报效祖国的故事。而她自己，不是女配也并非反派，而是一笔带过的一个胎死腹中的女婴。
——
“什么！娘，我才认字不到一年，怎么能去教六妹妹呀！？”楚玉瑶收到消息，咋咋呼呼地跑来找穆帼。
楚玉珍此时正在和母亲闲聊近日的管家心得，看妹妹这风风火火的样子，故意收起脸上的笑意，肃着脸，看着她。
“——呀！”楚玉瑶跑进来，还未见母亲，就先看见了二姐那严肃的脸，吓了一大跳，一个急刹车站好，赶紧理了理衣裙，扭转画风，乖巧，“母亲好，二姐好。”
穆帼见她这样，调侃：“对我就敢撒娇、耍赖、撒泼，见到玉珍就变鹌鹑了？怎么，玉珍很凶吗？”
“对，哦不，不对不对不对。”楚玉瑶点点头又赶紧摇头，晃得两颊的小肉肉都在抖动。
“噗嗤~”楚玉珍看着妹妹这活宝样，掩面轻笑起来，笑声柔美宛若黄鹂。
“好了，不逗你了。”穆帼看着小脸涨红的女儿，问，“急什么？又不是叫你给六姐儿讲解经义，只是认字。你带着她一起读千字文，一起练字。不比你自己一个人学习有意思吗？”
“咦？是哦。那——就有人陪我玩了呀！”被母亲一说，怕丢人的担忧立马被有小伙伴的喜悦冲散了，楚玉瑶又风风火火地溜了，说是要给妹妹准备学习材料。
“这脾气，倒是随了我。”看着楚玉瑶的背影，穆帼自侃。
楚玉珍轻笑：“倒是为难她了。我长她约莫十岁，和她根本玩不到一起。她性格跳脱，而大房那几个……”
“好端端地提她们干嘛？”穆帼想起那个心眼比针尖小的嫂子就烦，“她们不和玉瑶玩，我还害怕玉瑶染上那斤斤计较的毛病呢！不就是个名字吗？她要不是心里自卑她计较个甚！”
要说穆帼是故意玩文字，着实是高看她了。玉字辈，本来就没有对边旁有要求。况且，她不通文墨，“珍”“瑶”“姝”都是楚泽铭取的，她就觉得好听就行了，根本没怎么管过。
而在六姐儿取名后，嫂子林氏却认为她故意以边旁区分嫡庶，对此心怀不满，常常在孩子面前说二房瞧不起他们大房。要不是玉瑶和四姐儿楚玉娥吵架回来哭诉，穆帼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
“六妹，我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正靠在榻上，含着蜜饯，百无聊赖的楚玉姝眼睛一亮，内心激动，却因为身体限制，只能不疾不徐地让马妈妈扶起她，走到楚玉瑶的身边，声音细而轻柔，“五姐好。”
“六妹，你看！”楚玉瑶示意妇仆将矮桌、软垫、笔墨纸砚带进来，朝她扬了扬手中的《千字文》，“这就是启蒙的东西了！我先教你研墨写字，再教你认字，然后你就抄写今天学的字，每个抄十遍，边抄边念。”
楚玉姝双眼发亮地看着那素白的宣纸，咽了口口水，努力平复着略急的心率，终是忍不住，激动喜悦之下，抱住身前香香软软的五姐，仰头，“mua”了一口。
太好了，终于有“作案”工具了！
楚玉瑶：？！！
众妇仆：！？！
楚玉瑶垂头看着妹妹的发旋，一时想不出形容词。内心震惊，却不影响她的反应，楚玉瑶迅速地双手揽住妹妹的肩，避免妹妹摔倒。
素来只有母亲、祖母、二姐、夫子等震惊于她的调皮劲儿，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因别人的行为吓到，而且是娇娇弱弱的六妹！
她她她…她怎么那么，孟浪？
三秒后，互拥的两个小丫头红着脸松开了对方，尴尬地别开眼。
“咳。六妹，来，我先教你磨墨……”楚玉瑶开始教学，教的不是很好，因为紧张，内容顺序杂乱、干巴巴的，所幸教的内容少而且楚玉姝是个很乖的学生。
“五姐，这个，不一样。”楚玉姝指着书上的字，委婉地提醒。
“额，六妹好聪明呀！姐姐本来想考考你哪个字错了，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发现了。”楚玉瑶干笑着解释。
楚玉瑶教楚玉姝怎样握笔，带她读一遍千字文后，就让她自己抄字，然后坐到矮桌的另一面开始练字，让楚玉姝有不懂的字就问她。
楚玉姝看着书上的简体字，内心惊讶，她已经做好学一遍繁体字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这时候字体已经简化了。犹记得这篇文是架空历史的背景，那有什么不同那也可能是先辈的蝴蝶效应吧？
楚玉瑶见妹妹乖巧安静地看着《千字文》，小小的右手慢慢地指着字，一个一个念，声音细弱却清晰，软软糯糯的，漂亮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十分认真的样子，一种奇异的喜悦油然而生。不禁思索，这就是教书育人的乐趣吗？
大抵是有六妹妹陪在身边，楚玉瑶今天颇有动力，认认真真地把今天的课业写完了。
和穆帼一起用餐时，楚玉瑶和穆帼感慨：有人陪着一起学习，真好！怪不得三姐她们那么好学。
穆帼：那是大房那个吝啬婆娘不肯花钱给你三姐四姐这些庶女读书！你三姐都九岁了，也快到了可以准备的年纪了，不努力装点儿墨水怎么行？你大伯不就急着把庶女塞过来了？
穆帼看着闺女，感慨小孩子就是单纯的跟白纸似的，道：“既然可行，那以后六姐儿就由你负责教导了。”
说是这样说，但其实楚玉瑶也只是个传话的，负责告诉夫子楚玉姝的进度，然后再把夫子给楚玉姝布置的作业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