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潭谷位于青门山中的一处隐秘低谷,谷里有一座大且深的天坑,坑底与大殿所在的主峰落差足足一千丈。
一个个监房就依天坑崖壁而凿,四周藤蔓缠绕,只有一条极细的小径通往底部。
这里常年浓雾弥漫,能见不出丈二,入了夜,兽鸣低嚎,回响谷中,就更显诡秘。
今夜谷里有风,将雾气吹散了些,燕灵儿在坑顶就瞧见了不远处有两从在雾中挣扎着的火光,像若隐若现的萤火。
“一定有人看守,”她犹豫地停下,“我们得想个法子避开。”
她打算先在周围绕一圈,看看这地方有没有其他小路,或者顺着藤蔓爬下去也行。
而广寒玉戈忽然牵住她的手,朝着火光就往前走。
燕灵儿下意识缩了缩,又被他握得更紧。
他手心极暖,整个手掌握过来,把她冰凉的小手给捂热了一半。
“喂喂,别过去了。”她使劲往回一拉,虚着声儿道,“再往前就要被发现了啊。”
广寒玉戈神色如常——也就是没有神色,语气比夜里的雾还凉:“想进去,就跟我走。”
燕灵儿:不是,您的确神通广大,可也得跟我说说策略吧,看不起人咋的?
她像个小孩儿一样被牵走,眼瞅着挣脱不了,干脆埋头认栽。
不由分说地,两人已经来到火把跟前。
果然,那天坑入口有两名高大粗犷的弟子看守,可他们却对来人毫无反应,只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经过二人身边时,燕灵儿将整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好几步没敢出气。
她就这样被广寒玉戈牵着,明目张胆从守卫的眼皮子底下“隐”了过去。
燕灵儿正觉得奇怪,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手和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褪了色,视线穿过手掌,直接看到了石板地面,朦朦胧胧好像变得透明,但又不完全透明。
再瞧广寒玉戈也是这样,她的目光穿透他的身体,而瞧见了岩壁。
“我把你看穿了!”
她一声轻呼,脸上掩不住的惊奇。
广寒玉戈“……”地转过头来看她:你兴奋个什么?少见多怪。
他像忍了很久那样地松开手,两人又变回了原样。
燕灵儿立刻悟出是广寒高人用了什么隐身的法术,因为这种接触而一起隐了身,外人完全看不见,而自己却能看到半透明的样子。
“再来一次啊。”
她两手紧紧抓过去,既想再体会一次,又拿他的手当小暖炉似地捧着。
广寒玉戈眼神轻轻一动,垂目看着被她正反面握住的手,没抽开,就由着她。
燕灵儿松开手,再握上,又松,又握。
两人这么一边朝下走,一边忽明忽暗,忽隐忽现。
她是觉得好玩,看自己的身体一下清晰,一下变得半透明,总也玩不够,同时感叹高深法术的玄妙以及对此的羡慕。
而广寒玉戈有些要疯了,可又没完全疯。
他在“想被一直她牵住”和“嫌她烦”之间来回横跳,最后还是忍下了,默不作声地让她玩。
“前辈,高人,大佬!”她蹦蹦跳跳的,一连迸出三个崇拜,“教教我嘛。”
“你学不会的。”他毫不犹豫将一桶凉水倒下来。
燕灵儿晃着他胳膊不依不饶:“你教我我就会了嘛,我跟你说,其实我很有悟性的,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只是师父不教,我又没处去学,要是——”
“啊嗷——”
正闲扯着淡,她身后的浓雾中突然扑来一头巨兽,黑洞洞的大口张开比人还高,带着强烈的兽臭,“咣”一声撞上栏杆,口水飞溅出来。
燕灵儿吓得奓毛,一下蹿到广寒身后。
越往下,雾越浓重,原来二人已经走到关禁之处,旁边岩壁上开凿出的洞穴就是监房,关着各种各样的兽、妖、人,或是别的什么。
方才要不是有比燕灵儿大腿还粗的栏杆挡着,她早变成了夜宵小点心。
这头巨兽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嘴里长了四排锋利的黄尖牙,参差交错暴突出来,可以想象它转眼就能把一个人变成七零八落的刀削面。
它对牢房外的二人似乎表现出一种极端的食欲,恶龙扑食似的要来吃人,一下一下地疯撞栏杆,剧烈的“哐哐”回响在山谷天坑中,引得其他妖兽一迭声地应和,瞬间吼叫冲天。
再这样怕是会招来守卫,广寒玉戈抬眼往上一瞥,只稍一瞪,那巨兽好像见了鬼,大嘴“嘎嘣”一闭,伏低身体,慢慢隐退进了监房的黑暗之中。
坑顶,微弱的火光穿透浓雾,缓慢移动,应该是有守卫下来查看,他立刻牵住燕灵儿的手隐身。
守卫点燃一枚巨亮的光箭,朝谷底射出一发,瞬间驱散浓雾,让整个天坑亮如白昼。
只见坑底是一汪碧青的水潭,四周崖壁上环绕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监洞,里面被关禁的妖兽十分畏惧那煞白的光,纷纷往里处躲藏。
在坑顶可以一目看尽所有角落,守卫见没什么异样,也许是这里面乱吼乱叫很寻常,他扫了几眼就回去了。
而燕灵儿刚刚借着亮光,一眼瞅见下层对面的监洞里,有个黑白相间的圆滚滚的大毛团,正是靠在栏杆边打盹的执夷。
他一动不动,好像对外界的情况全然不觉,又或是昏死了。
燕灵儿的心沉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