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人家怎么有闲心上这儿来？”
燕灵儿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然起了些精神。
广寒玉戈在门口朝屋中张望一圈，见里面纷纷籍籍堆了好多东西，箱子，桌椅板凳，一筐筐不知是吃的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无地容得下自己的大白袍，便决定还是站在外面说。
“我找你师父，把他叫来。”他在高处久了，对谁都是一副使唤的口气。
燕灵儿鸦羽似的睫毛往下一压，觉得他另有所图。
这老东西眼高于顶，连玄冲真人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专程来找一只坐骑？
她再一抬眼，用眉梢问道：“什么事儿？”
广寒玉戈盯了她一会儿，放下话：“我有关于巨兔的线索，不想听算了。”说着转身就走。
“诶诶，等等啊。”
一听“巨兔”，燕灵儿立刻原形毕露，小跑过去拉住他的袖子：“想听想听，前辈告诉我嘛。”
广寒玉戈眉角一跳，侧头看着被她拉住的胳膊，又目光如锥地往上一钉，仿佛嵌在她眼里似的。
燕灵儿眨巴着眼跟他对视，赶紧干咳一声撒了手。
不过再稍一细想，觉得更可疑了，他连师父都看不入眼，怎么就特地来找自己呢？
她迟疑地问：“前辈来，就是专门为了告诉我巨兔的线索？”
不然呢？广寒玉戈心里怼了一声。
若非为了找出天纹的秘密，谁搭理你。
“别有他事，你无需知情。”他煞有介事地提了提大袖，“若想知道线索，就把你师父叫来。”
“我师父他……”燕灵儿难过地垂下脑袋，“被真人关禁了。”
“关在哪？知道么？”
她轻摇一下头，又飞快地掏出地图展开，指着那什么洞说：“但师父的朋友或许能帮上忙，是一个叫犰狳的。”
广寒玉戈只看了一眼，丢下一句话：“等着。”而后眨眼上了天。
不出半刻，他便拎着一只狗大的小怪物回来了，鸟嘴鹰眼，兔身蛇尾，正是犰狳本尊。
本来都准备好了晚上潜入青门山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用去了的燕灵儿：“……”
还没落地，那小怪物在广寒玉戈手里吱哇乱叫，四处蹬腿：“你放尊重点儿，咱俩可是亲戚，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大表舅！”
犰狳长了一双很招风的灰兔耳，广寒也不得不认为祖先们或许有交集，也只有祖宗相连的，才能识破自己的真身。
但就算两人真有点关系，那也是万八千年前的事儿。
“敢乱说，”广寒玉戈厉色瞪下去，“炖了你。”
犰狳模样凶狠，实则是个由内而外的怂包。
让八竿子打不着的大外甥的淫威一吓，他立刻不吱声了，耷拉着兔头，瘪着鸟嘴，被揪到燕灵儿面前。
而他只瞧一眼就知道，这八成是老友执夷养的那小孤女。
“犰狳……”燕灵儿半蹲下来，本想叫“伯伯”，但看这小东西鸟嘴边飘飘然的白须，还是改口叫：“犰狳爷爷。”
然后一个寒暄都不打，劈头就问，“您知道我师父被关在哪里吗？”
犰狳挠着后颈的两撮毛，一脸的不以为然：“知道又能怎么样？他被真人关着，谁也甭想瞧，你还想做些什么不成？”
燕灵儿既然问了，自然也做好了打算。
“您就告诉我他被关在哪儿，在这地图上指出来就行。”
犰狳抬起一只尖爪兔子脚，本以为是来指图，结果戳到耳朵眼儿里搔了搔，一边说道：“不行，我告诉你，那是害了你，也害了你师父。”
燕灵儿：“啷个回事嘛？”她一急，爆了蜀地乡音。
两粒大虱子从犰狳耳朵里掉出来，广寒玉戈一脸嫌弃，默默挪开五步远。
犰狳一吹爪子，斜着鹰眼看向她：“这都不明白？意思就是，老执关得好好的，没准几十年就出来了，你一去，惊动了真人，到时不光你师父要加罚，你也得被关起来，你俩就面对面干瞪巴眼儿吧。”
“几十年！”燕灵儿眼睛不能睁得再大，“啷个那么久！”
犰狳歪一下头：“那没什么，我也被关过几回，有吃有喝的，还不用干事，就是监房湿了点儿。”
燕灵儿：“可说到底我师父只是收养了我，也算善事一桩，为什么要这样严惩？”
犰狳两爪一摊：“这就要看真人的心情了。”
他一个破罐破摔的老妖怪早就无所谓，执夷过大几十年顶多多几根白毛，可燕灵儿一介凡人差不多就到头了，那还怎么查出天纹的秘密？
广寒玉戈不能让事情这样下去，一勾手指，犰狳就好像被人抓着兔耳给抓了起来。
“哎哎？你干什嘛？”
“说出那地方，饶你不死。”
犰狳两只鹰眼立刻狰狞，用爪子指住他，吊着嗓子嚷：“我可是玄冲真人的爱宠！你敢动我试试！”
燕灵儿：“……”
爱宠？好像不是吧。
广寒玉戈冷冷一笑：“好，就把你送到玄冲面前，看你对执夷违律收徒知情不报是个什么罪！”
犰狳的“有恃无恐”一秒破功，他不怕关禁，但害怕玄冲，一听那话，肝都怂得颤了两颤。
“好好好，指就指，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一会儿你们还得把我送回洞里去。”
他朝地图上一伸爪子，看起来很随便地点了一处。
广寒玉戈眯了眯眼：“你可瞧清楚了，确定是这里？若我发现不是，照样把你交过去。”
“等等等！”犰狳忙又扒着地图，臊眉耷眼地说，“刚才好像是我看错了，这里，应该就是这里，雾潭谷，我当时就被关在这儿，老执也一定是。”
有广寒玉戈出手，燕灵儿对找到师父信心大涨，救不救暂且待定，能先见上一面再说。
不料当晚，整座青门山都被惊动了，上千弟子倾巢而出，手执兵刃，齐将矛头指向了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