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灵儿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漆黑的无底深渊,一直在下坠,伸手不见五指,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而唯一令她熟悉的是怀里那只温暖的大白兔子。
她把兔子视为唯一的依赖,紧紧抱住,然而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有些超出她的承受,不自觉发出惊叫。
仍是白兔形的广寒玉戈耳朵表示有被吵到,双双往外一撇:鬼喊鬼叫的,我快被你勒死。
燕灵儿真以为自己要被摔死了,脑浆迸裂的情景都想象出来。
结果却意外落到了柔软的草甸上,周遭突然变亮,强烈的光差让燕灵儿双眼紧闭,再慢慢睁开时,发现周围变成了一片无边的辽阔草原。
她听说在北方有这样的景象,一个叫汶凉国的地方,无边无际全是青草,天蓝云低,牛羊遍地,是牧民的家园。
而这里的草原上却盖着中原式样的房屋,风格富丽典雅,雕花窗棂上挂着坠玉罗帐,好像女儿家的厢房。
窗中有人影晃动,看身姿应该是姑娘,这里的每间房屋中都有人。
“好漂亮啊。”燕灵儿站起来感叹一声,下意识地问向兔子这个唯一的熟人,“这是什么地方?”
广寒玉戈:大惊小怪,不就是个——
“我知道了,是芥子,这里是芥子中创造的空间。”
广寒玉戈:嗯,还算有些见识。
“所以……”
她抱着兔子茫然四顾,一句“这是妖怪变出来的?”还没自言自语问出口,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朗好听的男声:“这位姑娘,请问是迷路了么?”
广寒玉戈一心里呵呵:现在这些无良小妖,弄出芥子来骗人还问你是不是迷路了。
燕灵儿回过头来,一见是个风度翩翩仙子状的美男,颜狗立刻心花怒放了起来,笑着问:“你是……”
“在下是这里的主人,姑娘可以称我为无边公子。”
这位无边公子深情款款地望过来,燕灵儿愣愣地仰面看他,似乎害羞地小小一点头:“嗯。”
广寒玉戈耷拉着死兔眼,一副看不惯的样子:喂喂,这么明显的幻术,你可千万别上当啊傻子。
就当他为燕灵儿的智商深感担忧时,身上忽地感觉到一阵细微的敲击,这丫头又在敲手指头。
白天在客堂议事时,她也曾这样敲过椅把,好像是思索时下意识的动作,也应该在敲打着心里的算盘。
有鬼主意的话,那我就放心了。广寒玉戈也不知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
那无边公子一脸和煦的微笑,如春风拂来,声音越发温柔:“我见姑娘形容疲倦,似乎是有些累了,不如先随我来歇息吧。”
广寒玉戈:听听这话,跟仙鹤腿跳舞似的,蹩脚。
燕灵儿脸上附和公子的笑,信手拈来地敷衍他的蹩脚话术,跟着往前走,心里却在连连摇头:啧啧啧,这么直白的拐骗,那些姑娘是怎么信的?
大概因为她们是在睡梦中被抓来,而把这里当成梦境,温柔的美男,无边的美景,合成一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梦。
不像燕灵儿,谁能想到她半夜三更不睡觉,躺在床上撸什么鬼兔子?连妖怪都想不到。
她眼下不打算这么快拆穿妖怪,因为要先确认那些消失的姑娘们确实都好好地活在这个地方,贸然发生冲突,妖怪很可能会暴怒而伤害到她们。
随着无边公子往前走,一幢幢房屋挨个相连,像一条长在草原上、没有铺路面的长街。
燕灵儿推断,妖怪每偷一人就把她关在这个芥子的空间里,给安排一处住所,大致数来有三四十个,大大超出了安平县和下属村镇的失踪人数。
这妖怪应该还在别处偷了不少人,也不知那些外地少女已经被困在这里多久。
经过一排典雅的房屋,姑娘们纷纷迎出来,在门前一个接一个地向他敛衽行礼。
“夫君。”
“见过夫君。”
她们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神采,一点没有害怕和困惑,被无边公子看着时,还露出了骄矜的羞赧,仿佛真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夫君,并且不介意和其他人分享,瞧着姐妹关系还不错呢。
原来无边公子沉迷于收集后宫,以及维护后宫的和谐。
而其中一个人,燕灵儿看过画像,正是赵县令的女儿,刚来这里两三天,行礼有些生涩,还不习惯开口叫“夫君”。
无边公子特意走过去安慰,贴着她的耳朵低语了几句,那赵小姐立刻满面羞红,踮起脚,对着他的面颊轻吻了一下,愉快地娇声喊出一个:“夫君讨厌~”
燕灵儿:“……”蠢死你算了。
无边公子又走回来,很自豪地说:“她们都是我的爱妾,我现在就差一位正室夫人,这位姑娘……”
他捧起她的双手:“你是我至今见过最美丽的少女,请问你愿意成为我的夫人吗?我们朝朝暮暮永不分离。”
广寒玉戈鸡皮疙瘩一阵翻涌,兔子张嘴吐了下舌头:呕。
“……”
燕灵儿的假笑僵在脸上,不是夫不夫人的问题,是这妖怪还真敢说,直接切入正题,连个培养感情的时间都没有,而她需要时间去找到妖怪的弱点。
这自封“无边公子”的妖怪是个骗子,燕灵儿又何尝不是?
她想了想,干脆地答应:“好叭。”
广寒玉戈咧了咧小兔唇:虽然我一下就能破了这个芥子、手指一动就能灭了这个妖怪,但我偏不出手,我就想看看你的表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