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顾冥烟豁然起身,苏文正亦是脸色大变。
满朝文武再次哗然!
刘洲死了?在这个关键时刻?是灭口!绝对是灭口!
裴相眼中迅速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虽然瞬息即逝,但如何能逃过顾冥烟的眼睛?他立刻换上震惊的表情:“自尽了?这怎么可能?刑部提审司大牢守卫森严,他怎么会........”
顾冥烟缓缓坐回龙椅,心中怒火翻腾,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好一个裴家!好一个裴相!竟然能在刑部的重牢之中,如此干净利落地除掉关键人证!那之前李惟清之死,也是他指使的?!
这满朝上下,这京城内外,究竟还有多少是他裴家的人?!这份势力,这份掌控力,简直令人心惊!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没有了苏扬在朝堂之上与裴相分庭抗礼,没有了他在军中那股足以震慑一切的力量,裴家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已然庞大到足以威胁皇权!
过去苏扬在时,她虽也觉裴相势大,却总觉有制衡之力,如今苏扬一去,这獠牙便毫无顾忌地显露了出来。
刘洲之死,就是最响亮的警钟,也是最嚣张的挑衅!
裴相将顾冥烟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他知道,顾冥烟被激怒了,但也感受到了恐惧。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再次出列,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甚至带上了一丝语重心长:“陛下,老臣虽蒙受不白之冤,但一心只为陛下,只为大周江山社稷。
如今朝局纷乱,奸佞小人伺机而动,竟敢构陷重臣,动摇国本,实乃国之不幸!”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顾冥烟身上,带着一种近,乎逼迫的“恳切”。
“陛下登基已久,然中宫空悬,皇嗣未立,此乃国本动摇之根本所在!老臣每每思之,忧心如焚!
青越对陛下忠心耿耿,情深义重,更是陛下名正言顺的皇夫。
老臣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早日与青越殿下诞下皇嗣,安定天下臣民之心!
唯有国本稳固,方能杜绝宵小之辈的觊觎之心,使我大周江山,永固千秋!”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直接将立嗣与朝局稳定挂钩,更是将裴青越推到了唯一能“安定国本”的位置上。
一时间,众多依附裴家的官员纷纷出列,跪倒在地,齐声高呼:
“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早日诞育皇嗣,安定国本!”
声浪阵阵,回荡在金銮殿内,形成一股巨大的压力,向着龙椅上的顾冥烟席卷而去。
顾冥烟端坐其上,冕旒下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了她内心的震怒。
她看着下方跪倒一片的官员,看着裴相那看似恭敬实则强硬的态度,心中一片清明。
裴家,这是要借着私盐案受挫、人证被灭口的机会,反将一军,用“国本”之名,逼她就范,逼她尽快与裴青越生下流着裴家血脉的继承人,从而彻底巩固他们裴家外戚的地位,将来甚至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苏文正看着这一幕,心急如焚,却无法出声反对。立嗣是国本大事,他若在此刻反对,便是与所有“关心”国本的臣子为敌,更是授人以柄。
整个大殿,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冥烟身上,等待着她的回应。
顾冥烟沉默了许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
最终,她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裴相爱卿,及诸位爱卿之心,朕,已知晓,国本之事,关系重大,朕,自有考量。”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用“自有考量”四个字,将这汹涌的暗流暂时压了下去。
“退朝。”
她站起身,不再看任何人,拂袖转身,消失在龙椅后的屏风之外。
朝臣们面面相觑,缓缓起身。
裴相直起身,望着顾冥烟消失的方向,眼神阴鸷。
他知道,顾冥烟没有答应,但这由不得她!
只要青越能回宫,只要他养好身子,他总有办法让顾冥烟诞下子嗣!
刘洲已死,私盐案暂时陷入僵局,苏澜之事更是成了一个无人敢碰的禁忌,眼下,逼皇帝生子,是他们裴家进一步掌控权力的最佳途径,也是报复今日朝堂受挫的最好方式。
苏文正看着裴相的背影,又想起陛下最后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心中沉重万分。
苏扬、陛下、裴家、这朝堂,这天下,风雨欲来。
退朝后,顾冥烟回到御书房内,屏退了所有宫人。
她忽的将桌案之上的花瓶砸个稀碎,手上被碎片划伤也没有注意到,心中一片冷意,“该死!”
她起身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裴家的嚣张,朝臣的逼迫,刘洲的死,还有被她亲手斩杀的苏澜.......
以及,那个琴师朗易低眉抚琴的身影与苏扬的脸,种种画面在她脑中交织盘旋。
顾冥烟猛地转身,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锐利:“他们想要一个流着裴家血的太子?可以!”
她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等到那一天!”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手腕悬停良久,最终,落下笔锋。
写的既非政令,也非诗词,而是一个反复勾勒的名字——苏扬。
墨迹淋漓,力透纸背,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思念、悔意。
“苏扬,朕说过,这正王夫之位只能是你的,这子嗣一事,我也直愿意与你一起,至于裴青越,朕欠他的恩情,朕会用别的法子偿还!而裴家,朕不会手软!”
殿外,乌云压顶,暴雨将至。
“召谢安入宫!”
不多时,一身铠甲的谢安入宫,“陛下。”
“其余人,朕都信不过,你去替朕查清楚,刘洲是何时、如何死的?接触过什么人?狱卒、守卫、甚至送饭的杂役,一个不漏。朕不信裴家能做到天衣无缝!”
“是。”
“还有,”顾冥烟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给朕盯死裴府,尤其是裴相的一举一动。他今日在朝堂上逼朕立嗣,绝不会就此罢休。朕要知道他接下来所有的动作。“
“臣遵旨!”他恭敬应道。
“陛下,臣有一事启禀。”谢安思索,片刻,又听宫中都在说,陛下沉迷于一个琴师,就因为这琴师长得像摄政王?
他记得他在京城外见过一个与苏扬有八分相似的男子,会是他吗?
顾冥烟轻轻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属下之前在京城外安置灾民之时,见到过一个与摄政王极其相似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