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满殿哗然！贩卖私盐乃是重罪，足以抄家流放！而弹劾的对象，竟是权倾朝野的裴相之子！而且裴相之子不是就裴青越一人？裴耀是谁？
裴相猛地睁开半阖的眼眸，精光四射，看向苏文正，沉声道：“苏大人！此言何意？老夫膝下唯有青越一子，这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何来裴耀？
犬子青越如今得陛下旨意在府省亲，修养，如何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你莫要信口雌黄，污蔑朝廷重臣！”他虽惊不乱，言语间依旧保持着宰相的威仪，甚至巧妙地将“其子”引向了裴青越，试图混淆视听。
殿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苏文正毫无惧色，朗声道：“自然有证据！盐枭刘洲，已被秘密擒获，他对其贩卖私盐、并与裴耀勾结之事供认不讳！
账册、往来书信，皆已起获部分，人证物证俱在！
裴相若觉冤枉，何不请陛下下旨，彻查此案，也好还裴家一个‘清白’？”
他特意在“清白”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明显的讽刺。
“至于你说的裴耀是谁想必你是最清楚的，休想拿侧王夫来背锅！”
裴相脸色铁青，他确实知道裴耀不成器，却没想到他竟如此胆大包天，还留下了如此致命的把柄！
他心中又惊又怒，既恨裴耀不争气，更恨苏文正和背后的皇帝，竟选择在此时发难。
顾冥烟居高临下，将裴相瞬间的慌乱与强自的镇定尽收眼底，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温度：“裴相，苏爱卿所言，你可有解释？”
裴相深吸一口气，出列躬身：“陛下明鉴！老臣忙于政务，对犬子疏于管教，确有不查之过。
但若说犬子参与贩卖私盐，老臣实难相信，此事必有蹊跷，或是那盐枭刘洲受人指使，诬陷构害！
恳请陛下允老臣亲自督查此案，必定水落石出，还老臣与犬子一个公道！”他试图将事情揽过来，掌握调查的主动权。
“哦？受人指使？”顾冥烟轻轻重复了一句，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裴相觉得，会是受何人指使？”
裴相一时语塞，他总不能直接说是受皇帝指使。
就在这时，苏文正再次开口，语气沉痛而锐利：“陛下，臣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裴相。”
他不等顾冥烟回应，目光直逼裴相，“裴相，摄政王苏扬，生前与您虽政见时有不合，却也曾同朝为官，共商国是。
他身故之后，其妹妹苏澜，身为大周将军，可有人见过她的被你你裴家之人带走？”
苏澜！
这个名字被骤然提起，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殿上知情者的心头！
顾冥烟置于扶手上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虽然只是极细微的变化，但一直紧密关注着她的裴相，以及深知内情的苏文正，都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异常。
裴相心中猛地一沉！苏澜失踪之事，他当初为了打击苏扬的势力，确实曾暗中派人监视，甚至动过将其掌控在手的心思。
但后来，没等他动手，苏澜就真的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当时也颇为诧异。
此刻，看到顾冥烟那微妙至极、绝非单纯愤怒或疑惑的眼神，一个极其可怕、令他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他的脑海——
难道.......苏澜并非失踪，而是，已遭不测？而下手之人，竟是龙椅之上这位？！
是了！苏扬功高震主，他身边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毕竟之前这女帝陛下可是要下旨将苏扬斩首，后来因为边境一事才让苏扬将功抵罪。
而苏文正心中亦是翻起惊涛骇浪，他原本只是借苏澜失踪之事向裴相发难，给他安上一个绑架朝廷官员之罪，加重其罪责。
可陛下那瞬间的眼神变化，那绝非仅仅是愤怒于裴家的手段，那里面蕴含的东西太过复杂，甚至有一丝，被他触及隐秘的冷厉？
难道是陛下？苏扬一直在找的亲人，是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所杀？
他明白了，无论真相如何，苏澜之事，绝不能继续在朝堂上深究下去了！至少，不能由他来究！这个黑锅，必须、也只能由裴家来背！
裴相立刻变换了策略，他脸上露出惊愕，对着苏文正厉声道：“苏大人！你休要血口喷人！苏澜将军失踪，老夫亦感痛心，但你无凭无据，怎能将此等不幸之事栽赃到我裴家头上？简直荒谬！”
他转而向顾冥烟深深一拜，语气悲愤，“陛下！老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如今苏大人不仅以莫须有之私盐案构陷我儿，更以苏澜失踪之事污蔑老臣，其心可诛！
这分明是有人见不得老臣辅佐陛下，见不得我裴家对陛下的忠心，欲除之而后快！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他巧妙地将自己包装成了被迫害的忠臣，将矛头指向了“有人”在挑拨离间。
苏文正也顺势而下，不再纠缠苏澜之事，而是紧紧抓住私盐案不放：“陛下！裴相休要转移视听！
私盐一案，人证物证确凿，刘洲此刻就关在提审司大牢！裴耀罪责难逃！裴相治家不严，纵子行凶，岂能再居相位，玷污朝纲？请陛下明断！”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支持裴相的与支持苏文正的官员纷纷出列，互相攻讦，吵作一团。
原本肃穆的金銮殿，变成了菜市场般的喧闹。
“够了！”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众臣噤声，垂首听令。
“朝堂之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顾冥烟目光如电，扫过众人。
“私盐一案，事关国法，必须严查！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彻查盐枭刘洲及涉案一干人犯，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在案件查明之前，裴耀收监候审，不得离府！裴相.......”
她顿了顿，看向脸色铁青的裴相，“你既涉嫌疑，近日便在家休沐几日，暂不必处理政务，静待调查结果吧。”
这虽未直接罢免裴相，但暂停其职权，已是极大的震慑和打击。
裴相浑身一颤，知道这是皇帝在削弱他的权柄，但他不能再有异议，他只能咬牙，躬身道：“老臣遵旨，谢陛下隆恩。”
然而，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侍急匆匆入内，跪地禀报：“陛下！京兆尹急报！关押在京兆尹大牢的要犯刘洲，昨夜在狱中，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