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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煮酒2025-06-24 14:385,053

我是九小姐的丫鬟,却顶替了她的身份嫁给了她的未婚夫。

在我本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的时候,九小姐却要求我将她的夫婿还给她。

“他不是你这等身份的人配得上的。”她眼神傲慢:“假的终究是假的,成不了真。”

我拿到了一纸休书,而我的丈夫却与她人花烛洞房。

我一生都不认命,只这一次,我终于认了输。

1.

楼府被抄家那天,我穿上了此生最漂亮的衣裳。

我只是小姐的丫鬟,阿娘却将我打扮成小姐的样子,而后把我推入了来抄家的官兵手中。

从那天起,我成了楼家的九小姐楼藏月,罪臣之女,刺配充军!

墨锥刺破我的皮肤,深色的墨和着血染上我的肩头,那个刺进了我肉里的“奴”字,今生都洗不掉了。

可我不甘心。楼府的富贵我一天都没享受过,凭什么这抄家流放的苦果却要我来承受?

我和其余被流放的女眷一样,被发配到了西北大营。这里是夏国的边境,是西北大军的驻扎之地。

我们这批女奴由军队接手,来接我们的士官手拿名册,一个个核对我们的身份。

“楼藏月。楼藏月是哪个?”士官叫到了九小姐的名字。

我低着头,躲在人群中,就是不吭声。

突然一双大手扯住我的头发,将我从队伍中拽出来,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拖行到空地上。

“就是这个。”监押了我们一路的官差龇着一口黄牙说道:“特别的不老实,一直在逃跑。不过命倒是挺硬,挨了那么多打,肋骨都被打断了居然还能活着到这里。”

军营的士官看着我,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周围其他的士兵也在笑着说什么。声音嘈杂,我听不太清楚。

“把他也带过来。”我只听见士官最后说了一句。

不多时,两个士兵推搡这一个手带镣铐的少年走过来。靠近时,右边的那个士兵猛踹了一脚,将那少年踹倒在我面前。

我朝旁边躲了一下,没让他摔在我身上。

“小娘子躲什么啊,自己的夫君都不认得了?”

士官说完这话,他旁边的一群人哄堂大笑。

什么?

我这才打量起那少年的样子来。十六七岁的少年,身材清瘦,身上有着数道挫伤和鞭痕,一看就是过得很不好的样子。

但是他的脸却让我有些熟悉。

谁会忘记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呢?那日我跟在小姐身后,躲在屏风后偷看她的未婚夫婿,我们隔着锦缎看到的便是这张脸!

他是小姐交换过庚帖的未婚夫,云瑾川。

我还记得那日小姐飞满了云霞的双颊。后来云家落罪被举族流放,小姐还躲在房中哭了许久,叹息此生或许无缘再见。

可是不想,这再见的缘分却阴差阳错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怎么不说话啊?”看热闹的人打趣我们:“我可是听说你们两家都订过亲了,怎么小两口见面还这般矜持呢?”

初时的错愕之后,我马上意识到这其实是最好的机会。

云瑾川怎么会不认识自己的未婚妻呢?只要他说出我是假的楼藏月,我便能证明自己的身份,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我期待地看着他,期望他说出那句我想听到的话。

可他只是淡淡地抬眸看了我一眼,接着默然地撇开了视线,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

周围的人还在讥笑着我的貌丑,笑堂堂云家嫡子怎么会定下这么丑的婆娘做妻子。

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我只是一直看着他。

而他的沉默令我的心沉沉坠了下去。

是了,那日小姐一直躲在屏风后面。他或许根本没有见过小姐的真容,自然也不会知道我这个楼藏月是冒充的。

一直支撑着我的那口气散了,直到这时我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一路上挨打的疼痛都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那些痛苦在我的身上肆意凌虐。断掉了肋骨真的好疼啊,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在士兵的哄笑中倒了下去。

“如果能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

之后的许多日夜我都曾这般想过。

只是那时,我这一条卑微的贱命却依旧顽强地想要活下去。

2.

士官将我们安排住进了靠近军营边缘的那一排帐篷。

那里是军妓住的地方,是专供下岗后的士兵泄欲取乐的地方。

好在我身材黑瘦又貌不出众,站在一众娇生惯养的官家女眷中格外磕碜,压根没有人想睡我。

军中不养闲人,她们将许多苦累的活都派给了我。

我白日要负责为所有军妓的营帐取水,夜里还要跑到河边给她们浆洗衣裳,如此她们才愿意吝啬地分我一口饭吃。

可即便是这样,她们分给我的食物还是越来越少。

进入军妓营的士兵会看心情扔给妓子一些“散钱”。

“散钱”不是真的钱,而是在军营中流通的一种可供赌博、交易的木条筏。妓子们拿着这些“散钱”便可以去跟炊事班的人换取食物。可因为我一直无人问津,所以从来没有机会碰过这种钱。

人的自尊究竟值几两钱?

曾经的我或许还不知道答案,如今的我可以回答——其实只值一个木条筏。

因为半块掺了沙的面饼只要一枚散钱。

这日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眼晕得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我倒在了某个士兵身上,而那一刻我也终于放下了所谓的自尊和矜持。

我没有再站起来,而是就着靠在他身上的姿势扯开衣襟,朝他低声乞求道:“我很便宜的,只要给我一个散钱就可以了,只要一个散钱,你做什么都可以。”

肌肤裸露的感觉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种从未有过的羞耻的感觉令我几乎要将头埋进自己的胸里。

可时间过去了好半天,那人依旧没有动作。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没有人会对我这具干瘪的身体感兴趣,或许身前这个人连一枚散钱都懒得花在我身上。

“我没有钱。”就在我心灰意冷时,那人却开口了。

他伸手拢上被我扯开的衣服,用布料遮挡住我的身体,而后道:“我也是奴隶,所以我没有钱可以给你。”

我抬头,面前的人并不是我以为的军中兵士,而是“我”的未婚夫,云瑾川。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地听到他说话。

声音虽略微带些干渴的沙哑,但真的真的很是好听。

只是说出的话却并不是我想听的。

3.

云瑾川虽然没有给我钱,但他还是将自己的口粮分了一半给我。

也很难吃,味道像是饲料一般。

“这不是饲料。”他道:“不过若你去尝尝,会发现连饲料的味道都比这个好些。”

我以为他在说玩笑话,后来得知他一直负责照料军中的战马,才意识到那句被我当成玩笑的话语背后有着怎样的辛酸。

在军营中,比起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如他这般浑身贵气的公子郎君更会遭到底层士兵的排挤和欺压。

有次他在沙地上练字时被几个士兵看到,那些人便将他握着木枝的手踩在脚底、反复碾压。

在庚子年的殿试中写出了一甲头名文章的手,就那般废了。

我偷偷剪了一件旁人的衣服,拿着碎布去给他裹伤。

看着那只手我满眼惋惜。

因我曾听说过有人以千金求他一副字,所以即便是我这般粗鄙的下人也知道那双手的珍贵。

“你不难过吗?”我问他。

“不值得难过。”他看着被我裹成了粽子的右手轻声道:“无论这手在与不在,云某此生都不会有机会拿起笔了。”

这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再回不去往昔的人不仅仅是我,还有我面前的这个少年。

我忍了忍,却还是没能忍住,终是遵从内心缓缓倾身抱住了他。

“不是这样的。”我安慰他:“你还有机会。”

“这是在军中,西北大营直面着匈奴的侵扰,在这里只要有军功,即便是奴隶也有翻身的机会!”

“我不是你的未婚妻吗?我等着你身携军功来娶我啊。”

片刻后,我感觉有一双手环上了我的身体。

“嗯。”他说。

这是我第一次感谢上天,感谢老天没有让云瑾川见过真正的楼九小姐。

从而让我在苦涩的生活中偷得了一丝不属于我的微甜。

4.

云瑾川去做了将军的马前奴。

他放下了自尊,跪在地上让将军踩着他的背翻上战马。

消瘦的身体被踩得几乎匍匐在地上。

我知道他听进去了我的话。

可看着他被重力压入泥土里的双膝,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命运的凉薄和残忍。

所谓的悲剧便是要将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

是少年公子跪下的膝盖、弯折的脊梁和低垂的颅首,是我不得不一件件脱下的衣衫和强颜欢笑的脸。

这是我与他活下去的代价,却是命运又一次的胜利。

他虽还是奴,但因为经常在将军面前露脸所以得到了上战场的机会。

而我也渐渐长大,身材开始发育,来军妓营寻乐的士兵们也开始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我并不意外会有这一天,只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还是令我有些猝不及防。

那日他本是要来给我送饭的。

每月会有一日他可以分得一些肉菜,所以每到那天,他都会用篮子装好食物来与我一同分享。

我坐在帐篷中等他,帐帘掀开,进来的却不是他,而是三四个陌生的杂兵。

他们不待我惊呼便迫不及待地将我按在床上,粗暴地扯去了我的衣服。

帐外传来竹篮子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猛地咬住下唇,逼迫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我心中这般乞求着。

还好,好像听到了我内心的乞求一般,他并没有进来。

他只是在帐外站了一夜,整整一夜。

5.

进入了冬季,连下了几场大雪,匈奴缺衣少粮便开始南下劫掠,接连的几场战斗让西北军损失惨重。

这日匈奴再次来袭。他们大军压境来势汹汹,一副要彻底摧垮大夏西北防线的架势。

西北军连着几次战败已然失了士气,仓促应战更是慌乱,两军才一接触西北军便迅速溃败,不得已退回大营防守后线。

将军命人将军妓营中的女人都赶了出来,拉到阵前站成一排。后方的士兵将长枪从这些人肉盾牌的间隙穿过去,架在女人的肩上,枪尖朝前指向打马冲锋而来的匈奴骑兵。

我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前方是打着哨子呼号怪叫着冲来的敌军,后方则是退一步便会将我捅成刺猬的西北军。

死亡的感觉近在咫尺,我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就在我几欲认命之时,一列马群突然从军队后方奔出,斜刺着冲向了匈奴骑兵。

我离得最近,看得最为清楚。那真的只是马群,一群没有被绑上鞍缰的战马跟在头马身后奔跑。群马的背上没有穿着盔甲的士兵,只在最前面的马身上坐着一个提枪的消瘦身影。

他伏低身体,几乎贴在马背上,如一柄利剑般冲进了敌群,带着身后的群马打乱了匈奴骑兵的阵型。

“他奶奶的!那个混蛋羔子是谁?谁让他擅自行动了?!”

我听到后方的将军在怒骂。但好在他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指挥着原本成防守姿态的士兵们改换阵型冲锋。

由于马群的出现,匈奴的攻势被暂时阻滞,这是个反击的绝好机会。

士兵们听着战鼓声冲杀出去。他们粗暴地将女人们推攘到一旁,躲闪不及人的便会直接被踩在脚下。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怜香惜玉。我看到有个容貌姣好的女人摔倒在地,紧接着便有数十个穿着甲胄的士兵踩过她的身体。

没有人低头,更没有人停下来扶起她。休战时将士们很是喜欢光顾她的营帐,而如今她却那般大睁着眼睛被活活踩死了。

我连滚带爬地跑出战场,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营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我想我知道那个最先冲出去的身影是谁。

他照料了那么久的军马,那些马儿最是听他的话。

可我不敢想。

他就那般孤身一人冲了出去,可他要怎么回来呢?

他还回得来吗?

6.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兵戈声渐渐止息。我竖着耳朵听着,又过了一会儿,军营外传来了收兵的声音。

回来的士兵脚步声尚算整齐,说明并不是匈奴人打了进来。

我松了一口气。

一抹脸,才发现自己双手都湿了——不知何时我竟流了满脸的泪。

将军号令我们所有人集合,就聚集在平日里将士们训练的校场上。走近才看到,有一个浑身浴血的人被压着跪在场地中央。

云瑾川!

他竟还活着!

我尚不及高兴,心脏便重重一沉——这般架势,他们这是要对他行军法!

果然,将军命人将云瑾川压在那里就是要军法处置给所有人看。

在军中不听指挥是大忌,更何况因为他的擅自行动,有近一半的军马都在此战中损耗掉了。所以即使此战西北军胜了,将军依旧大怒,要杀他祭旗。

先是鞭笞五十下,再绑缚于木桩上示众三日,最后便是枭首。

我咬牙看着拇指粗的藤鞭重重抽打在他身上,一下一下又是一下,晕过去便用盐水泼醒继续抽。

那一鞭又一鞭仿佛都抽在了我心上,我疼得浑身颤抖,却没有哭。

我一直睁着眼睛看着这五十鞭结束,看着行刑的士兵拖着他的身体将他绑在木架上,看着他的血从身前身后数不清的伤口中涌出,流淌过身体,在脚下聚成一片水洼、

同我一般看着的,除了无数神情漠然的士兵外,还有那位坐在高大骏马上的将军。

今日的刑罚结束,将军冷漠地蹬了下马腹,骑着马准备离开校场。

......

他没走成。

因为我扑过去抱住了他的马腿。

骏马受惊地嘶鸣一声,为了挣脱我而抬高前蹄,近乎直立。

我看到将军先是勒紧缰绳稳住身体,随后冷冷撇了一下嘴角,接着马蹄便朝我狠狠落下。

这一蹄落下,我很可能便会被跺断几根肋骨,若是不走运,甚至会内脏破裂直接死在这里。

我看着朝我踏来的马蹄,闪着寒光的马掌钉晃花了我的眼睛。

我恐惧地闭上眼,但即便浑身颤抖也没有躲闪。

我在赌。

最后一刻,马蹄贴着我的身体狠狠落下,跺在了旁边的土地上。

骏马喷着鼻息,表达出对主人勒着马缰临时逼它改变方向的不满。

我赌赢了。

士兵冲上来,抽出刀剑架在我脖子上。

“大胆!”他们喝道。

“将军!”我咽了咽口水,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将军今日击退匈奴,救了奴家性命,奴家深深仰慕于将军杀敌时的英姿,愿.....愿服侍于将军左右,还请将军垂帘。”

我侧着脸缓缓抬起头,用自己最好看的侧颜迎上将军审视的目光。

眉眼微垂,似娇似羞。

皮质的马鞭抵在我下颚,将我的脸更多抬了起来,朝左朝右地移动。

将军像审视一个牲口一样将我打量一番,终于笑了一声,用马鞭指着我吩咐道:“把她送入我的营帐。”

继续阅读: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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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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