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歆意顺着他的视线侧眸看去,咻——
一颗足球从她面前飞过,直线俯冲而下,“砰”的一声落到地上。
“林教授这脸侧得真及时,晚一点点都得去整形科挂急诊……”草坪前,郝美静惊魂甫定地看向一边,“那你就得负责她一辈子……”
了……
曲星诚人呢?
石阶上,林歆意转过身,脚尖停在石阶边缘。
“林教授,你有没有受伤?”曲星诚是跑上来的,如岚山的风,左脚没了绷带,但似乎没有完全康复。
林歆意扶住他肩膀:“没有……”
话音未落,双手反被他托住,“我看看!”
他一如国外时一般有分寸,隔着一层衣料握住她手腕,没有触碰到肌肤。
这么近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皂味,混着淡淡的雪后松柏味,还能看到他一双清澈的黑眸在阳光下变成琥珀色,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平静道:“我没事。”
曲星诚视线认真扫过她全身,确认她没有损伤才回过神:“没事就好。”
他松开手,突然偏头,清隽的眉眼一下子沉下来,“丁成皓,过来道歉!”
少年的愠怒出乎意料的凌厉,倒是有几分他小叔的影子。
林歆意略略敛眸,秉着静观其变的态度看过去,只见一个削瘦的男生从楼梯上一跃跳下来,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不用你说,我也会过来。”
相较曲星诚这种还算健康的瘦,男生瘦得已经脱相,皮衣耳钉斜刘海,裤腰带挂着一根大金链闪得布林布林,被刘海遮挡大半的眼睛眯起,掠过曲星诚看向林歆意。
“啧啧,我说曲大少爷怎么这么生气,原来是怜香惜玉了。”
直勾勾打量的眼神,令林歆意不适地蹙起眉。
“这是哪个学院的学姐,怎么以前没见过,新来的交换生吗?”
丁成皓惊艳地吹了声口哨,还想凑近看,曲星诚往前一步,如山一般挡住他视线,“把你漏风的嘴闭上,她是农学院特聘的客座教授,还不赶紧道歉!”
曲星诚沉声低喝,眸底危险若深海海面。
丁成皓心底一咯噔,可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他的气场所威慑,再看他挡在人家面前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顿时恼羞成怒,“你少诓我,农学院就那几个糟老头子,最年轻的也就是何延那老头,哪来这么年轻漂亮的女教授?”
“想诓老子道歉?做梦!我踢的是你,如果她被误伤,那也是她跟你走得近活该!”
曲星诚看着他,声音微凉:“我再说一遍,向林教授道歉。”
林歆意看不见曲星诚此刻的表情,只看到那位丁同学脸色不太好。
青春期的男生一言不合吵架很常见,其实只要不动手……
思绪到这,丁成皓用力推了一把:“真当自己是大少爷了,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曲星诚被推得后退,一只脚落到下一个台阶上,嘴角轻扯了扯,“这可是你先动手的。”
林歆意见他站稳,抬到半空的手落下,眉头因为嗅到一丝危险气息微微拧起。
对面的中二男生却丝毫没察觉,反而被这话激起斗志:“是老子先动手的又怎样?”
眼看拳头就要砸过来,曲星诚眯起双眼,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白皙如雪的手握住拳头上的手腕。
“丁成皓同学,按照A大校规第十条,殴打同学者,记过处分,情节严重者,可开除学籍。你确定这一拳要挥下去?”
丁成皓也不敢真把曲星诚怎么样,刚刚也是被再三激得有点上头,有人制止也就冷静下来,“算了,看在漂亮姐姐的份上,今天就放过他。”
一旁,曲星诚似乎成了局外人,看着她握住丁成皓的手,神情如同薄雾后的远山,周身的气息一点点冷凝下来。
“不过你真是我们院老师?”手腕上那一点触碰很柔软,丁成皓耳朵微微泛红。
林歆意见他恢复理智就松开手:“对,如果我没记错,早上的新闻发布会是算学分的,学生名单里有你的名字,但现在看起来你没有到场,我会通知院里,扣除你相应的学分。”
丁成皓见她松手,原本还有些失落,直至听到她的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是刚从国外回来的那个林歆意教授?”
虽说他是个学渣,可农科界近几年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还是听过的。
林歆意:“是的。”
丁成皓一怔,连忙站直低头:“林教授,我向你道歉!你能不能不扣我学分……”
林歆意道:“不能。”
丁成皓莫名有种被美色欺骗的感觉,再加上曲星诚还在,不禁咬牙切齿:“你跟曲星诚认识,所以仗着自己是老师,扣我学分,故意找我麻烦!”
曲星诚闻言眸底掠过一丝锐色,修长的睫羽逆着光,将所有情绪都掩藏在眼睑那一排浅浅的绯色里。
林歆意淡淡又道:“根据A大校规第十五条,诽谤侮辱教师者,全校通报批评,记过,留校察看处分,情节严重者,可开除学籍。”
丁成皓冷嗤:“你少吓唬我,我也不是吓大的。”
林歆意轻“嗯”一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可酌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丁成皓一噎,两眼瞪大成铜铃:“你少……少吓我……”
林歆意看着他:“对了,校规第十条和第十五条,都需要额外手写一份一万字以上的检讨书。”
“什么?要写一万字……”丁成皓脸色一白,强撑半天的嚣张荡然无存,“你……你欺负人!”
“卧槽,丁成皓你一个校霸说别人欺负你,要不要脸?”看了半天戏的郝美静终于忍不住开口。
可不,他是校霸啊,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有被欺负的道理?
就算被人欺负,也不能说!
丁成皓气呼呼地捡了足球离开。
林歆意闻声望下去,就看到女孩高高举着手:“林教授,好巧啊,又见面了!”
她轻点了下头,缓步往下走,身边沉默半晌如同空气的人忽地出声:“姐姐。”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似乎压抑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一如国外那晚,他发烧昏迷时小声呢喃的那一声姐姐。
可已逝董事长曲洺只有他一个独子,曲寿峰未婚无子无女,只有他那个奉行丁克的姑姑多年前因为意外生了一个女儿,但应该小他几个月。
想起方才那个中二青年也是一口一句姐姐,林歆意面无表情地侧过眸,冷声道:“放手。”
曲星诚似乎从一瞬恍惚中回过神,可恢复焦距的眸底却多了一丝执拗,修长的手指毫无分寸地握住她的手腕,非但没有松开,反而一点点用力,“我有一个问题,还麻烦林教授一定诚实地回答我。”
“曲星诚,丁成皓都走了,你还愣在上面干什么?还不赶紧下来!”
隔着几十阶台阶,视野存在盲区,女孩似乎没看到两人在纠缠,在底下骂骂咧咧地叫着。
林歆意闻声拧了拧眉,压下动手的想法,淡漠道:“你问。”
曲星诚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十年前,你有没有去过城北老城区的壶山小学?”
身形颀长的少年站在她下一个台阶,可依然比她高出一截。
他略敛着眸,等待她回答。
映着阳光的琥珀色眼眸,如同风吹过的麦田充满希冀,清晰流畅的下颚线紧绷又透着紧张。
然后他听到她没有丝毫犹豫。
“没有。”
她没有去过壶山小学……
记忆中的那个姐姐就不可能是她……
“曲星诚!回魂了!”
“林教授……”
曲星诚回过神,声音戛然而止。
郝美静嘴角抽了抽:“林教授早走了,诶,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林教授?”
曲星诚一巴掌拍开眼前的大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