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美静边喝边寻思：林歆意形象这么好，自己一个女的都挪不开眼，如果她能参加，综艺就算成功一半了！
想着，勇气又道：“这次综艺是公益性质，旨在宣传现代化农业科技，拍摄地都是脱贫乡村，以更好地展现新时代新农村的风物貌……”
结果当然还是被拒绝。
“抱歉，我不会参加，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
郝美静沮丧地离开。
林歆意也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心上。
发布会后，授课手续都已办妥，A大客座教授不需要每日坐班，除了配合校方合作课题项目，每周上一节公开课即可。
她穿上米色风衣外套，然后离开办公室。
A大十年间扩建过一次，赭白相间的教学楼多了几栋，绿藤枝蔓爬墙，抄捷径走绿化带里的鹅卵石小路，可以看见小桥流水，水面泛着一层骕骦的沥青色。再从小路回到主路，学校大门恢弘壮阔，喷泉跳跃，行政楼前红花酢浆草成片，款款秋意，浅浅紫衣，又见一帘幽梦。
上次太仓促，这一次似乎才有一种十年如梦的恍惚感。
等回过神，已经走到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门紧闭，林歆意抬起手。
“叩叩。”
“进。”
一个低沉沙哑的嗓音传出，她推开门，却迎面撞见江峰，但他似乎不意外。
“林教授。”江峰笑道。
“江院长。”林歆意冷静道，侧身让到一边，声线淡淡透着疏离，“您先。”
江峰见状也没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
林歆意这才走进去，顺手关门。
“孟老，您找我。”她淡淡开口。
正是因为收到孟老发来的信息，她才戛然终止和小朋友的谈话。
孟老，也就是A大校长，刚刚在农学院新闻发布会上还致过辞，对她这位新聘请的客座教授赞许有加，寄以厚望。
只见办公桌前的沙发上，一个六旬左右、鬓角发白的老人家抬起头，饱经风霜的老脸沉得厉害：“我不找你，你这没良心的丫头能主动来找我？”
林歆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回国这几天确实抽不开身……”
她认识孟老的时候只有十四岁，老人家喊了这么多年小丫头，也就依着习惯一直喊到现在。
孟老冷哼：“发布会也把老头我当空气！”
林歆意无奈：“您自己被事情耽搁晚了几分钟入场，又急着跟江院长离开，我想跟您好好说话也没机会啊。”
大概也觉得她有道理，老人家顿了顿，僵道：“哼！”
林歆意叹了口气，温声带哄地说：“但还是我疏忽了，回头我给您带些村里的土特产过来，当做赔礼。”
孟老听到土特产，两眼一亮，但还是装模作样地哼哼：“一点土特产就想打发我，年轻同学经得起考验，难道我还经不起了？”
“我多买一点。”林歆意笑道，“谁经不起这点考验，这是孙女给爷爷赔礼。”
孟老本就嘴硬心软，听到孙女俩字，费劲装出的黑脸瞬间垮掉，乐得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
他做梦都想要一个像林歆意这样的孙女，可惜啊，他膝下无儿无女。
孟老心里惆怅，慈眉善目地道：“还愣着干嘛？快坐下喝茶。”
“嗯。”林歆意乖顺坐下。
桌几上烧着的水正好煮沸，她顺手拎起茶壶，倾斜将桌上的茶碗一一洗净、温杯。
针尖似的叶芽儿自白皙的指尖落入茶碗，细细的水流垂直注入，旋转出一朵漂亮的漩涡。
孟老满是老茧的手叩在桌上敲了敲，忽地道：“听说你用两个授权跟曲氏集团交换壹号田三十年使用权，是已经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江峰刚走，显而易见是听谁说的。
林歆意放下茶壶道：“没有。”
国外那漫长的一晚，她在露台上还问了孟老一个问题，孟老当时回答：“丫头，如果你非知道不可，不如回国自己找答案……”
她回来了，可——
“不仅没有，还多了一个疑问。”
林歆意略敛了下眸：“这几天意外发现我爸不仅开过一辆豪车，还戴过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
孟老抿茶，眼角皱纹闻言眯起：“所以你也怀疑你爸了？”
“不。”林歆意淡淡道，“就算我爸戴过那块表，但就像十年前那辆车，不一定归属我爸。”
孟老抬起老眼望过去：“你就那么相信你父亲？”
林歆意毫不犹豫：“是。”
孟老顿了顿，叹道：“你啊，就是太固执，其实如果你能放下那些陈年旧事……”
“不可能。”林歆意轻声打断，长长的睫毛掩去眼里的情绪，“我忘不了我爸在病床上痛苦挣扎的样子……”
孟老皱眉：“可如果你想找的答案，可能会让你受伤，你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林歆意抬起眸，眸底掠过一抹黯芒：“您知道什么？还是说，刚刚江院长除了汇报计划，还跟您提了什么？”
平静无波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性，原本轻松的氛围莫名凝滞。
孟老眉头紧锁，正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年轻男孩女孩你一句我一句，似乎有三四个人，吵吵嚷嚷的，但也让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孟老语重心长道：“我一直把你当成自个儿亲孙女，如果真知道内情，还能瞒着不告诉你？”
林歆意看着眼前这张慈爱的老脸，也后悔方才无凭无据地就质疑一个疼爱自己的老人。
“对不起孟老，是我草木皆兵了。”她轻声开口，如同犯了错的孩子。
从小天才到大的孩子，通常骄傲自负，可她却是例外。她骄傲，却从不自负。这也是他打从心里疼爱她的原因。
“傻丫头。”
孟老满眼心疼，又道，“对了，你新型玉米的研究项目正是最后关键阶段，董事会特批允许你一个月后再开设公开课，你就专心完成研究，除了之前申报的设备，如果还有其他需求，随时开口。”
如果A大里还有谁能让她完全放下戒备，也只有孟老了。
林歆意轻笑道：“嗯，谢谢孟老。”
因为赶着回壹号田，她也没待太久。
行政楼下，绿荫遮蔽，朝阳随着枝叶摇曳洒落星星点点的光晕。
她站在石阶上往下看，只见光晕里站着一个少年，风一起，少许桂花簌簌抖落，落在少年的发顶上，如俱乐部门前，又如大樟树下。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他仰着头，看向她的眼里充满惊恐。
“小心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