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处置
冬生的遭遇,让吴国梁和倪大柏都万分同情,倪大柏握起拳头破口大骂,对冬生的遭遇抱不平,而吴国梁也摸了摸冬生的头,然后紧紧地搂住冬生。
“后来呢?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吴国梁继续问道。
冬生又拿了一张纸写道,后来是吴耀祖到山里去剿匪,让寨子一度混乱,而他就是趁着那时候的混乱逃了出来的,可是那时候的他已经离开家多年了,他也不知道他的家人是否还记得他,况且他那时候的模样也在日本人的试验之后,变得面目全非。
“然后呢?你又是怎么到王素珍身边的?”吴国梁继续问。
“是,是被,姐,姐,又捡,回,去了。”冬生又是艰难的挤出一句话。
“嗯,素珍之前说过,冬生是她在山里捡回来的孩子,当时看他可怜,才带回了家。”倪大柏点点头,又摸了摸冬生的头“可是,她应该不知道,这孩子,就是她的亲弟弟。她之前提过亲弟弟失踪的事情,还说过,以前他们在城里的时候,他弟弟最爱听留声机里面放出来的音乐,所以,她当时提出聘礼要求的时候,说一定要有一台留声机,就是为了让她弟弟以后听着留声机的声音,回到她的身边来。可惜,我们村里和城里不一样,即使有留声机,也发不出音乐来......”
“所以,你杀了马渝州和苏牙,是为姐姐,还有自己报仇,对么?”吴国梁又搂了一下冬生的肩膀,表示安慰。
冬生点点头。
“可你是怎么杀了他们的呢?从东头到西头的屋子,这么远。他们死的时候,你不是都在国梁他们家么?我那天过去还见着屋子里点着灯呢。”倪大柏不解。
冬生再次拿起笔,写下一排文字:杀苏牙的时候,是二妮在那边假装的他,他把油灯放在窗口,让二妮扎起头发站在凳子上,玩沙包,又在二妮的对面放了一个稻草扎的小人,扮作二妮的模样。
“难怪,我当时叫你们的时候,只有二妮回答了我,说是你们在玩,晚些时候再睡。”倪大柏恍然大悟,不过他当时也是粗心,要是再多走几步进屋子看看他们就好。
“马渝州,不是你一个人杀的吧?”吴国梁再次询问。
冬生看向吴国梁,抿了抿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什么意思啊冬生?”倪大柏也着急了,这孩子怎么回事,事情不说清楚来。
“别急,大柏叔,我想冬生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吴国梁摸了摸冬生的头“杀马渝州,二妮,也参与了吧。”
冬生低下头,食指在纸上抠了抠,还是重新拾起笔写下了全部的经过。
当时他带着二妮一起到马渝州的屋子之后,他先爬上了屋顶,从内里悄悄的放下绳子,本打算只是跟着马渝州接下来的动作,好找机会杀了他,可是却发现马渝州在收拾行囊准备逃跑,他想着,如果让马渝州逃跑了,这以后就更不知道到哪里去报仇了,所以立刻从屋顶跳下来,找了根树枝,把马渝州的门给串上,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二妮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从枣树上了马渝州的屋顶,还顺着那根绳子的轨迹,下到了马渝州的屋里去。
他在门外是听见马渝州嚷了几句快滚开的话,心想着不妙,他如果再不开门,二妮恐怕要出事了,于是,他在和马渝州僵持了一阵之后,还是把门给打开了,与此同时,他也看见边上有一块大石头,然后,他就抱起石头,一把砸在了马渝州的头上,把他给砸晕了过去。
他和二妮先是把马渝州拖进了屋子了,泡在了浴桶中,想着也按照对付苏牙的方式,先把他用湿布条给溺死,在假装淹在浴桶里,并放上王素珍以前做给他们做的布偶娃娃,就算是给他姐姐祭奠亡魂了,可是,没想到,马渝州居然在那一刻醒了过来,还和他在浴桶边缘对抗了一阵子。
当时的场面确实很混乱,二妮被重重地推到了一旁,马渝州一手掐住了脖子,一手从腰间掏出那把防身的匕首,向着他刺了过去。
二妮眼见冬生快要遇难,本能地拿起身边的柴刀向着马渝州砍了过去,在马渝州的后背划拉出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就在马渝州转身要去对付二妮的时候,他抓住了这个机会,从马渝州那夺过匕首,狠狠的刺向了马渝州的心脏,并顺着刀口使劲地向上推。
终于,马渝州的失血过多,死在了他面前。
他见状,也是呼哧地喘了几口大气,然后把匕首揣在兜里,把柴刀丢在了灶台子下面,把马渝州摆成了和苏牙一样的死状,放上布偶娃娃,准备带着二妮离开现场,就在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听见不远处小黄传来的声音,他吹着口哨向着马渝州家门口的井走了过来。
他想着,他和二妮目前是走投无路,还要在这个村子里继续待下去的,所以也不能让人生了怀疑,于是,他带着二妮又回到了马渝州的屋子里,关上门,吹灭油灯,从屋顶他们之前放着绳子的地方爬了出去。
“所以,小黄说见着了一个红布衣裳从墙角哧溜一下出去了,就是你们?”倪大柏心里关于王素珍冤魂索命的说法,总算是在冬生的解答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你杀苏牙的时候,也是从那个藻井下来的对么?”吴国梁看了看冬生的脚,又拿出了之前测量脚印的那根棉线比了比。
冬生又是点了点头。
“那你们是怎么上的屋顶,又怎么打开那个藻井的盖子的呢?”倪大柏虽说是对这整个杀人过程没有什么异议,但却觉得这样的举动,凭借一个才十三四的孩子,做起来确实还是很困难。
“和你昨晚见着的一样,绳子挂在树上,借力打开盖子,然后顺着枣树爬上屋顶。”吴国梁替冬生补充了一句。
“所以,那天从马渝州家出来之后,来不及带走绳子,就用匕首切断它,才让另外一半的绳子落在了墙后?被我看到了。”倪大柏终于连贯起昨天和今天早上吴国梁带着他做过的每一件事。
“刚才看你跑的方向,是为了去找那绳子吧?”吴国梁对着冬生又说了一句。
“嗯。”冬生默默地回应。
“国梁,你说这事,哎,冬生太命苦了。”倪大柏忍不住又抹了一把老泪。
“冬生,你明天和我一道进城去吧。”吴国梁在了解完整个案情之后,像是做了个什么重要的决定。
“那你爹的案子呢?还查吗?”倪大柏看向吴国梁,毕竟当初他来村子找他的目的是他爹,而今只是顺带查出了马渝州和苏牙的案子而已。
“查,进城查!”吴国梁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过自己的初衷,只不过,马渝州和苏牙的死,既不是那个找马匪本子的人干的,那就是说,那些人还在想方设法得到本子,而他手上从倪大柏这带走的本子,且不管和他爹的那本有什么关联,但作为诱饵放出风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那我呢?还和你一起么?”倪大柏犹豫了一下,这个案子其实牵涉的关系太多了,他掂量着自己的分量,怕是再参与下去,恐怕要出什么意外了,可他又不好意思放着吴国梁自己一个人去处理。
“不用了,大柏叔。”吴国梁也知道,这事,不能再拖倪大柏下水。
“那,我,还能做些什么?”在吴国梁明确之后,倪大柏觉得自己虽然不至于落入险境,可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啊。
“大柏叔,这样吧,你带着二妮进城。我给你们寻一个地方落脚,你们以后在城里继续生活就是。”吴国梁觉得这事如果他再查起来,即使是倪大柏没有参与其中,也怕是会有一些有心之人,对他做些什么,还不如让倪大柏进了城,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更放心。
“那不然,冬生也跟着我吧。”倪大柏自从知道冬生是王素珍的亲弟弟之后,对冬生的责任感也更明显了起来。
“冬生,我得带去少管所......毕竟杀了两个人。”
吴国梁刚做出这个决定时也很艰难,可是,这也是他和他爹的不同之处,对于他来说,人情固然重要,但法律才是让这个世间合理运转的方式,况且冬生还是未成年,在少管所接受正确的教育,对他来说不一定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