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回首
第二天一早，吴国梁叫上倪大柏，带着他家取出的那个日文本子，还拿着一条棉线，就向着马渝州他们的屋子边上去了。
“大柏叔，来，你把鞋子给脱下来我量量。”吴国梁对着墙面的脚印比画了几番之后，让倪大柏脱下鞋子比对了尺寸，然后又若有所思地待了一会。
接着吴国梁继续环顾四周，把注意力放在了马渝州后门的那棵枣树上，随即，慢慢地爬了上去。
枣树的枝丫延伸方向，有一部分接近马渝州家的屋顶，如果是平常喜欢爬上爬下的人，基本上可以轻易地从枣树上过去，屋顶的瓦楞还算是结实，可能是当时考虑作为神庙修建，也不敢太过怠慢。
上去屋顶不远处，就是藻井那个正方块的位置了，果然不出所料，在正方块外边的顶部，又找到一个带着半截绳子的铁环，留在铁环上面的绳子和昨晚倪大柏从这捡来的绳子粗细相同，吴国梁叫倪大柏把昨晚的绳子递给了他，经过比对之后，几乎可以确定他们是同一根。
随后，吴国梁试着再次捆上绳子，把尾端的部分挂在了那个枣树上，让还在墙下的倪大柏顺着绳子的方向向下拉，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藻井的正方形盖子，就轻轻松松地被打开了。
“大柏叔，你觉得怎样？费力不？”吴国梁在屋顶对着倪大柏喊话。
“我还真没费力，就往前走两步，就行了。”倪大柏显得十分轻松。
“嗯，大柏叔，走，到我家去吧。”吴国梁从屋顶跳下来，又拉着倪大柏到他家的旧宅去了。
今天一早，吴国梁在到马渝州家之前，他就拿着这本日文本子看了又看，因为当初学法医的时候，还选修了日语的缘故，本子内容的翻译，对吴国梁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本子的内容触目惊心，记载了山寨里，日本人是如何抓了人，如何做细菌实验的全部细节，里面被害的同胞们不下百人，有的还不到及笄之年，那些同胞们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食不果腹的生存着，不得不被迫接受日本人的迫害，本子里还记载了一段小小的插曲，说是当时有一个小孩从他们的实验室逃了出去，想要把他们的事情告知外界，可是被他们给硬生生的抓了回来，还对他进行了最残酷的试验，可试验结果却让他们收获颇丰，说是这个小孩，是他们难得的成功品，虽然还有一些瑕疵有待解决，但却给了他们在这山里头坚持下去的理由。
吴国梁看着这些内容，内心被燃起一股无名之火，他终于明白了他父亲当年为什么要带着村民去剿匪，也明白了父亲要把这本本子带出去，他是想要阻止日本人把这残酷的试验继续进行下去。
得知了这个本子和他爹上山剿匪的原因之后，吴国梁又仔细地琢磨了一下其中的关联，他爹因为这个本子被人盯上，这说明他爹当时是带走本子的，可是，既然他爹已经带走了本子，怎么还有另外一个本子出现在倪大柏的家中？而倪大柏家中的这个本子又是怎么来的？
“大柏叔，你再想想，当年，我爹他，山上剿匪还做了什么？”吴国梁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回过头问了问跟在后面的倪大柏。
“你爹他......”倪大柏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吴耀祖当时在他们进去仓库收拾东西之前，先独自一人到里面待了一会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那他待了多久？”吴国梁继续追问。
“具体多久我不太记得了，就是我们在外边缴获马匪那些刀啊枪啊的时间里，最多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吧。”倪大柏尽力地回忆。
“还有，当时是我第一个进去找你爹的，那时候看见他好像是把什么东西揣进了兜里，然后就让我整理其他的东西，对了，当时仓库里还有一个人死在了你爹的脚下，穿着打扮，看起来就像是马匪，我以为是你爹进来的时候发现了他，把他给杀了的，所以也就没有多问了。”倪大柏据实地说出了当年的情况。
吴国梁停下了脚步，皱起眉头，按照倪大柏的说法，当时他爹在现场是拿走了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应该也和杀害他的人有关，而那个东西和倪大柏家里的本子可能具备了同一种作用，或者是关联，而他爹当时在获得了这个东西之后，就没有再关注那波从山寨里带回去的物品了，所以也并没有察觉到倪大柏悄悄的拿走了本子。
然后，他爹把那个东西带到了警察局，并且打了把钥匙放在身上，可当时周局长、马渝州，还有杀了他爹的那波人，都在打他爹从山寨带回去东西的主意，而他爹到死都没有交出那个东西，而东西也没有在警局的仓库里出现过，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爹早已把这东西交给了其他人？可这一波人又会是谁呢？他爹和这波人又是怎么样的关系呢？
就在吴国梁和倪大柏走走停停的时候，冬生的身影从他们不远处的山边闪过。
“哎，那不是冬生吗？这急急忙忙的又是要跑哪里去啊？”倪大柏在一旁自语。
“抓住他。”吴国梁像是又想起了一些什么，猛的冲了出去。
“啊？抓他？”倪大柏愣了一下，也跟着冲了出去。
冬生虽然是瘸了，可是跑起来还很灵活，吴国梁和倪大柏追了好一阵子，才抓住冬生，吴国梁喘着粗气把冬生带回了他家的旧屋，倪大柏却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冬生低着头站在床沿，两个人就那么盯着冬生看了好一会，吴国梁才开始说话。
“冬生，马渝州和苏牙，是不是，你杀的？”吴国梁刚开口，就把倪大柏惊的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呢，国梁，冬生还是个孩子啊......”倪大柏赶忙制止吴国梁继续说下去，毕竟冬生是王素珍交代过要照顾的人，虽然冬生平日里都住在吴耀祖家，可平时他也没少注意着冬生，这阵子他也没见着他到马渝州那边去过啊。
“冬生，我知道马渝州和苏牙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你杀了他们，终归是做了错事，你素珍姐姐肯定有告诉过你，做了错事就是要承认的。”吴国梁扶着冬生的肩膀，让他先坐下。
“我......恩。”冬生点点头沉默了数秒，然后，走到柜子前拿出了纸笔。
他说，王素珍其实是他的亲姐姐，他们的父亲是一个有钱人家的教书先生，他和他姐姐是在那家人家里陪读长大的了，那家人教他们读书写字，还让他跟着他们家的少爷与一位南洋来的师傅习武，后来那个有钱人家里遭了难，他们的一家人才从城里逃到村子住，本来一家人生活还是平平淡淡的，可是在几年前，他还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被抓到了马匪的山寨里了。
他刚进山寨的时候，先是被作为劳工在里面干些粗重的活，后来被关在了一个小黑屋里，小黑屋里有很多人，年龄和他大致相仿，每天有不同的人给他们送菜饭，但就是不让他们出去，他在屋子里待了一阵子，觉得这些人给的食物有问题，所以他总是吃一半倒一半，偶尔饿不住的时候，才会勉强多用一些食物充饥。
可能是没有食用太多他们给的食物的缘故，他比其他人表现出来的反应都慢了一些，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人带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他还发现了一扇可以逃脱的天窗，因为他之前教他的南洋师傅学，有一个厉害的绝活，就是把自己的身子缩在一个小小的箱子里，所以他就利用了这个技巧，往天窗里逃了出去。
眼看着当时的自己就要重获自由，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可不幸的是，却撞见了马渝州，当时的马渝州是打了个盗洞到试验基地的，然后这个盗洞被日本人给发现了，于是顺着盗洞的轨迹，他们一路追踪，结果却撞见了逃跑的他，日本人见他的身材瘦小，就断定这个挖洞的人就是他，还以为他是哪里派来的间谍，就把他给抓回去了。
而马渝州在日本人发现他之前，也看见了他，于是，当下就决定把他推出去做替罪羔羊，还给他塞了一嘴的药，让他变得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当时无论日本人怎么折磨，甚至打折了他的一条腿，他都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日本人调查不到任何线索，就又把他关回了那个小黑屋继续做试验，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体就变成了这幅模样，还定格在十三四岁的年纪里，不再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