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李灵韵对待玉蛋的态度,称得上小心,但是与风兴族相比,那真是差太远。
她出生和成长在无神论的世界中,自然比不得搞神明崇拜的土著们狂热。对于白虎幼崽的感情,她一方面出于传统文化中对四灵的景仰,以及修仙界四圣救世历史的敬重,另一方面则是怜悯它尚未出生就遭灭族,本该千娇万宠地长大,却只剩下一缕神智不清的幽魂守护。原著剧情中更被骗去做灵宠,可谓命运坎坷。
再多的,就没有了。
她已经知道白虎的傲慢,明白它不肯被人类契约,还毫不犹豫地立下誓言,保证不会伤害它,自然说到做到,不会再生出什么“诱骗”或者“强行契约”之类的心思。如今再看风兴族的架势,若是有人动歪心,怕是要与整个风兴族为敌,至死不休的那种。
想到这里,李灵韵突然心中一动。
她记得在原书剧情中,有一个反派的隐世族群。这个隐世族群是突然跳出来的,先莫名其妙对女主下杀手,失败后不惜代价攻上碧水宗,破坏碧水宗的护山大阵,并召唤上古大魔,导致碧水宗牺牲惨烈。
那一场血战,打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方圆数千里寸草不生。碧水宗的高级弟子几乎死绝,最终碧水宗掌门池修文,以及十多名长老,联合起来以性命做献祭,才将上古大魔暂时封印。女主李竹筠做为掌门的关门弟子、侥幸存活的最高身份者,理所当然成为代掌门。
书中花费了几十章的笔墨描写那场血战,重点在于碧水宗弟子悲壮赴死、女主惊险逃生,对反派的身份描写极少,只交待他们信奉神明、对战中仍在不停祝祷;与碧水宗相隔遥远——“不计路途遥远,跋山涉水横跨大陆”,这是原书中的句子——且无法沟通,极端疯狂,手段血腥残忍。
李灵韵突然打了个寒战:
不会吧?!
她才刚想到,如果有人夺走白虎幼崽,风兴族肯定要疯;立刻回忆起原书中疯狂的反派,这反派该不会就是风兴族吧?
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那反派出现的时间,恰好在女主契约白虎之后!
就像幽明族人每一位都是青龙的脑残粉,风兴族每一位都是白虎的脑残粉。高高供在神坛上的神明被人契约,当宠物般戏弄,是个人都得疯!
“小助手!你出来!”
李灵韵坐不住了,尝试在脑海中呼唤小助手。
原本以为跟以前一样,会被小助手无视,没想到这回,小助手居然没装死,而是立刻回应她了:“在呢,亲亲请讲~”
李灵韵仅仅惊讶了一秒,就把情绪抛到脑后,直接提问:“风兴族是不是反派?”
小助手试图敷衍,打了个哈哈:“盲生,你发现了华点~不愧是小助手选中的人,真棒!”
李灵韵急于知道答案,没耐心同它打太极:“别废话,回答我。”
她担心,如果风兴族真的是反派,像原书一样没有理智且极端血腥,那她把白虎送回来的举动,到底是对还是错?算不算助纣为虐?
察觉到她未宣之于口的想法,小助手沉默了许久,久到李灵韵再次催促,才慢腾腾地说道:“权限不足,原本这个问题是不能回答的,看在亲亲努力任务的份上,小助手破例给点提示吧。亲亲的问题是,风兴族是不是反派。那么,亲亲不妨先想一想:什么是反派?”
李灵韵正要回答,话到嘴边突然顿住,明白了小助手的言下之意。
常言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世间有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立场不同,利益有冲突,自然就会产生纷争。“风兴族是不是反派”这个问题,是站在原书读者的角度提问,而读者的想法是基本原书描写,也就是站在女主的角度。
李灵韵穿越过来这么久,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觉得,女主代表绝对正义。
没人能代表绝对正义。或许说,世间压根不存在绝对正义。女主能代表的,只有她自己的利益。
那么,所谓“反派”,是谁给的定义?谁有划分反派的权利?
没有人。就连修仙界的至高规则天道,都不会如此定义。
世间众生,都不过是天地间的过客,渺渺沧海中一粒小粟。能在滔滔巨浪中做好自己,不随波浮沉,便是极了不起的成就。
一念通达,李灵韵心中豁然开朗,再次进入玄之又玄的境界。
她仿佛看见了原书中那场血战。碧水宗被毁,山脉崩塌、水源枯竭,门内高手纷纷陨落。由此引发五行失衡,导致灵气暴乱,草木枯蒌,天地间一片死寂。活下来的人们,修仙者只需催动飞行法器,另寻一处洞天福地就能重新修炼,可怜的是无数凡人与刚开灵智的其它生灵,骤然遭此大难,根本无力逃跑,只能与此间天地一同陨落。
李灵韵从高处观望着,心中一片沉寂。她听见小助手的声音,没有卖萌,只有肃然:
“白虎合该归位。”
她没有做错。
等到李灵韵从顿悟中醒来,居然已是三天后。
玉蛋还在她房里,风莹然和大祭祀亲自在门外守了三天三夜。白茅和从生在演习场,与风文柏、还有其他风兴族的同辈切磋;沙飞光虽然在隔壁房间,却时刻注意着她这边的动静,导致她一开门,直接对上三张大脸,暗地里还有无数神识飞快掠过。
李灵韵十分汗颜:“对不住,让大家费心了。”
风莹然既羡慕又稀罕:“我几十年都难得遇上一次顿悟,你机缘真是太好了!”她语气虽然酸溜溜的,却很懂得适可而止,并未继续追问,显见是为了避嫌,表示没有觊觎她机缘的意思。
沙飞光冲李灵韵点点头,见她状态完好,主动退开一步。
大祭祀强忍着探头探脑的冲动,不好意思窥探姑娘家的房间,飞快地一句夸赞她天资聪颖,紧跟着便迫不及待地问:“神明大人可好?”
李灵韵赶紧请人进房间。她桌子上放着一个银丝软窝,用深海鲛丝和浣鼠皮毛织成,水火不浸且能自行清洁去污,又舒适又好用,是风兴族专门炼制、特意给她送来的,玉蛋就放在里面。
大祭祀和风莹然恭恭敬敬地行礼。
它毫无反应,安静地有点反常。
李灵韵有点奇怪,忍不住凑上前:往常见到人,至少会晃两下,今天怎么了?
就在她的视线中,只听“咔嚓”一声,玉蛋中间裂开一道细缝。
吓得李灵韵赶紧退开,举起双手示意:“我没碰!不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