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枝从仓库门里转了出来,皓腕一翻,手中就已经多了把长剑。她端着无奈的笑容缓缓走近过来,把剑交到卫楚的手中:
“真是的,我的剑可不是用来做这样的事情啊……”
顿了顿,南月枝垂目看向那柄枪身上的文字,表情渐变温柔:
“不过,他们的意志……嗯,佩得上我的剑。”
琥珀这才反应过来,疑惑地询问卫楚说:
“你……你要做什么?”
卫楚耸了耸肩,脸上溢起笑容:
“干嘛?能干嘛啊……刻名字啊。”
琥珀反应迟钝,像是无法理解一般,又见卫楚把那柄剑递了过来。她下意识接下了那柄剑,这柄剑出奇地轻,而且上面散发着淡淡的寒气。
有点凉。
感受着剑把的冰凉,琥珀呆呆地看着两人:
“你说……刻名字?刻谁的名字?”
卫楚和南月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异口同声地回答说:
“当然是白狼的名字。”
“你同伴的名字啊。”
琥珀表情呆滞,眼睛却渐渐瞪大,最后惊叫一声:
“你们让我把白狼的名字刻在我的枪上面?”
“对。”卫楚晃了晃手中的步枪,“你们不是有这传统吗?”
琥珀一度露出喜色,可下一秒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
“但这不符合规--”
“别。”卫楚翻了翻白眼,“规矩是人定的,现在这柄枪是属于你的,就算你在上面画乌龟,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吧?而且,他是你的同伴吧?”
琥珀哑口无言。
她看了眼自己的长枪,心想如果真的把白狼名字刻上,也许是一件好事,但如果她打破了传统,这未必就太过自私了。
别人都依照传统行事,怎么可以就她一个人例外呢?
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冲动所驱散,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笨拙地拿起了南月枝的长剑,在自己的枪上刻起名字上。
剑很锋利,轻易就在枪上刮出刮痕。
明明是如此一条鲜活的生活,但把他的名字刻上去的时候却是如此地轻松,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白狼的名字刻在自己的枪上面。
她并没有把枪刻在其他名字旁边,反而刻得更靠近枪口一些。
这其中包含什么意思呢?
是不想要完全破坏传统,还是想要自己的同伴更能给予自己力量呢?答案不得而知,卫楚也没有询问。
而在完成刻字的动作后,琥珀从卫楚手上要回了长枪背到背上。
她起身捡起铺在地上的披风披回肩上,稍微检查一下装备后招呼两人说:
“两位,我得先回昨天的地方搜刮需要的零件……你们是要去黎明城,对吧?”
卫楚本来还以为她要干嘛,没想到她已经准备行动了。
但在那之前,他觉得有一件事不得不先提醒琥珀,换上严肃的神色开声说:
“琥珀,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我昨天和月枝商量了一下,我们觉得白狼的情况是个很大的问题。”
“问题?”琥珀皱起了眉头,稍加细想便理通关键,“你们是指……”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屏住了呼吸,摆明是意识到事情的关键了。
昨天白狼的模样是不自然的。
那模样就和弃兽一样,成为了半机械半血肉的混合体……而且白狼本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番变化,甚至没有意识到。
这其中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认知不正常。
如果这样的例子不仅是白狼一人呢?
那么人类的聚居地里是不是有类似的存在?
思及此处,琥珀眼睛便惊恐地瞪大。
她想起昨天白狼在追问两人来历时的不正常,如果就像是他不能认知到自己的变化,这种追问也是受到某种控制呢?
卫楚双手交握抵在嘴前,以沉闷的口吻开声:
“我们在想,如果这种变化也和那个‘蓝’系统有关系,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某种变化……当然,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是不是有过类似的先例。”
琥珀摇了摇头。
那并不是不知道的意思,而是否定的意思。
“以前并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她说。
南月枝眯起眼睛,“也有可能是你们没有发现……”
琥珀“呃……”了一声,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声音都颤了起来:
“如果真是那样……不行,我要尽快返回聚居地向上级报告才行……”
“那零件呢?”卫楚摸着下巴思索起来,同时又说,“月枝速度快,就算绕路一趟也不花了多少时间,从这里到聚居地要多少时间?”
“用走的话至少要五天时间。”
琥珀相当熟悉路途,不假思索便回答说。
但她随即又补充说:“我们这次出来是一支五人小队,算上白狼和可能牺牲了,负责通讯的副队长,还有队长和另外一人在……昨天他们并没有来找我,应该也是遇到问题了。但如果他们还活着,应该已经返回了集合点,那里有我们开来的吉普车,但现在这情况,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
卫楚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试着提议说:
“也许我们可以先去把零件回收了,然后再在你们的集合点看看……如果他们还没有离开,我们正好一路,如果离开了,我们再直接前往黎明城。”
琥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变成由卫楚发号施令,不过她想了想觉得这方案可行便颔首同意。
三人迅速行动起来。
不过,他们马上遇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南月枝可以带着两人一起御剑,就是她的剑又细又长,坐两个人勉强可以,但三个人那就太为难剑了。
而且琥珀对御剑飞行一事也是半信半疑的。
这玩意真的可以飞起来?
不待她的问题得到任何解答,南月枝接下来的操作更是叫她目瞪口呆。
只见南月枝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细长的木板,绑在了她的剑上,然后还招呼两人坐下去。
别说琥珀了,卫楚也相当佩服南月枝的脑回路。
那板木板上明显预先打了钉子,刚好和剑的粗细吻合,一把剑卡进去就很好地方木板固定好,而南月枝更进一步地放上三个座垫。
南月枝似乎也觉得这临时搭建的玩意有点简陋,吐了吐舌头说:
“我应该定制一个沙发剑鞘的……”
卫楚觉得她的思维还是不要那么发散比较好,沙发剑鞘也想得出来,恐怕也就她独一家了。
琥珀更是吞了吞口水。
她确实看见剑飘起来了,一边惊讶于其中究竟是什么原理,一边指着奇怪地问道:
“我们真要坐这东西?”
卫楚耸了耸肩,身先士卒。
见到两人真坐了上去,双脚离地,而且这木板夹剑真的相当平静,琥珀才怀着忐忑试着坐了上去,结果她还没有坐稳--
“真、真的起飞了,我--不对,我还没准备好!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啦!!!”
南月枝就御板腾空而起,把琥珀的惨叫声曳得长长的。
--嗯,曳得老长了。
***
废墟南边,一处马路旁的隐秘树林里。
涂上了自适应变色龙涂装的吉普车呈深绿之色,藏身树林边缘的林木稀疏处。
吉普车车顶架起了太阳能充电板,负责给吉普车的高容量电池充电,而从车子旁边也伸出一条电线出来连接着一块插板。
插板上早就插满了插头。
除了热水壶外,其他几乎是清一色各式各样的仪器,其中还有无线电对讲机,和信号接收器。
一名年轻女性正坐在限矮椅上维护着这些设备。
她约莫二十岁出头,穿着一身便于活动,显得紧身的衣服,短裤紧勒在屁股上,将她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更为明显,而长靴和短裤之间那白嫩肌肤更是晃眼。
头发绑成了马尾,衬得她的本就显然凛然的面容更为俐落。
而旁边一棵相当粗壮的树木高处分叉上,中年的秃头男人扶着旁边的树干屹立,眼前的高性能望远镜持续观察城市方向。
没有他想要看见的身影。
黎明城调查队第三十七分队队长罗格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放下望远镜,任由它垂在自己壮实的胸前。
这名脑袋剃得发亮,刚毅面容上斜亘着一道跨越整只左眼的疤痕的男人从树上跃了下来,近五米的高度对他而言仿佛不值一提的,他稳稳地落地。
“星月,有接收到什么信号吗?”
在仪器前忙碌的女性不耐烦地摇了摇头,“我就不擅长操作这些仪器……城里的干扰太严重了,根本接收不到任何消息。罗格,这情况恐怕凶多吉少了。”
罗格烦躁地啐了一声,眉心更拧,把那些皱纹挤得更为明显:
“这肯定是陷阱,本来我们调查只有两只蜘蛛型在城里活动,没想到竟然埋伏了那么多。”
星月也想起昨天的事情。
她和罗格原本在预设好的伏击点埋伏好,等待白狼和琥珀把两只蜘蛛型引诱过去,再用预先布置的陷阱瘫痪它们,没想到却反而遭到埋伏。
不仅是和琥珀的联系中断,他们也在埋伏处受到伏击。
两人可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击毁了其中一台迅狼型,离开了城市,来到集合点这里。
而他们在这里等了一天,却没有等在其他成员赶至。
“那些“弃兽”越来越聪明了。”星月说,“它们也越来越难对付了。”
罗格没有作声。
但他也深有同感,仿佛这些“弃兽”在一瞬间长了脑子似的,而不是再根据那些堪称智障级数的人工智能来行动。
虽然也有可能是透过卫星和“蓝”系统的中枢连接了起来,但罗格不认为仅仅因为一支调查队,“蓝”系统就如此大动干戈。
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