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对上她惊讶的目光,眼睛一眯,冷着脸甩开了她的手。
慕卿卿,“……”
“来人,把他拖出去。”
男人低冷的嗓音响起时,慕卿卿还以为沈墨说的是她。
扭头一看,才发现他说的是那名家丁。
“沈大人!这个穆青是害死我们老爷的疑犯,您不把疑犯抓起来,竟然把我赶出去。我一定会告诉我们家夫人的,夫人一定会去找淑妃娘娘主持公道的!”
家丁不甘的大吵大闹,直到被赶到大理寺外,喧哗声才消停下来。
慕卿卿回头看了沈墨一眼,见他听到“淑妃”二字,头顶的颜色和数值依旧毫无变化,像是没有情绪波动,她终于放弃了。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是没感情的?
沈墨命人找了仵作前来,处理了王聚财的尸体和案发现场,又让人赶走府衙外围观的百姓,而陈鸢也被释放。
至于那十万两,现在王聚财已经死了,陈鸢自然也要不到——不过她也不贪这些钱,本来就只是想为自己讨个公道而已,现在她不用赔钱已经很满足了。
临走之前,她担忧的看向慕卿卿。
慕卿卿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温和的笑道:“回去吧,你夫君还在等你。”
“多谢穆大状。”
陈鸢作了一揖,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慕卿卿觉得她的担忧有些杞人忧天——刚才那家丁的话纯属无稽之谈,王聚财的死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头上来,现在官司打完自己自然也能走了,和其他人并无两样,根本不需要想这么多。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大人说,你是嫌疑人。”师爷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面前,“现在大人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去牢里待着,要么与他一同查出杀害王聚财的真凶。”
慕卿卿,“……?”
她看着师爷努力做出一副公平正直的模样——如果当真这么公正,那他的头顶应该是毫无波动的白色才对。
可是此时此刻,师爷头顶的颜色,分明是尴尬忐忑的浅灰色。所以慕卿卿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这些人玩儿她呢!
她的火气一下子窜了起来,怒冲冲的走进大理寺后衙,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
“砰——!”
屋里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朝她看过来。
仵作是干这行多年的老人了,今日虽然第一次和这位新来的大理寺卿接触,但也明显感觉到了这位大人的性格并不好——话少,冷得让人看一眼就心慌。
而且这种贵族子弟,一不高兴就能整死你,谁敢惹他?
所以这位胆大包天的穆大状,怕不是要完?!
他不禁擦着冷汗,同情的望着慕卿卿。
熟料沈大人也并未发火,只是坐在书案后,淡淡的掀眸看了她一眼,“没长手?进来之前不知道敲门?”
你才没长手,你全家都没手!
她冷笑一声,“敢问沈大人,我犯了什么罪,您要把我扔牢里待着?”
男人波澜不惊的看着她,头顶数值依旧没有丝毫波动,“你现在站的是牢里?”
慕卿卿,“……”
她恼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拒绝你!”
“你要拒绝我?”
“……”
拒绝么?
其实接近大理寺对她没有坏处,她之所以当状师,不就是为了打探消息,早日找出师父的下落么?
可是……那是建立在大理寺卿是个正常人的前提下,而不是她的新婚丈夫!
虽然这男人现在还没有把她认出来,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接触多了,保不准哪天被他发现怎么办?
到时候他搬出侯府的家规,不让她继续当状师怎么办?——不当状师也没关系,可他要是把她困在侯府,门都不让她出,那她就彻底不能找师父了呀!
思及此,慕卿卿的脸色蓦地沉了几分。
她怎么就嫁给他了呢?
都怪祖母那场病来得突然,让她不得不听话,乖乖的履行爹娘生前留下的婚约,嫁给永宁侯世子。
结果发现这男人根本就是个变态,从高中状元到接任大理寺卿,再到他头顶那个诡异的白色10,没有一处不变态的!
慕卿卿咬牙瞪着他,“如果是呢?”
“仵作在王聚财身上验出了毒,公堂上没有人靠近过他——除了你。”沈墨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所以你勉强也能算个嫌疑人,在本官找出真凶之前,将你扣押在大理寺乃是情理之中。”
这大概是她认识沈墨以来,听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但慕卿卿只想骂娘。
就这,还情理之中?!
她气笑了,“大人,草民与王聚财素昧平生,唯一的联系就是今日这场官司。说句难听的,就算我的委托人死了对我也没什么影响,更别说只是一场官司的输赢——何况今日的官司我十拿九稳,怎么可能为了那万分之一的败率,就赌上自己的安危去杀原告?”
换言之,她根本没有杀人动机。
沈墨无动于衷的看着她,淡淡的道:“对其他人而言是不会,可是对于从未有过败绩的穆大状来说,未必。”
慕卿卿瞪大眼睛,“你……”
很显然,这男人就是明摆着要坑她。
慕卿卿突然想起了王聚财临死前被她气得气急败坏的模样——果真是天道好轮回,现在立马轮到她被坑了。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标准的微笑脸,皮笑肉不笑的道:“不知草民是哪里得罪了大人,惹得大人如此相待?”
“得罪?”
男人扯了下嘴角,或许称不上笑,只是在他冷漠的俊脸上却是罕见的表情,“穆大状怎么不说本官对你青眼有加?”
慕卿卿,“……?”
仵作蓦然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两人。
青……青眼有加?!
对了,他就说刚才开始这两人的氛围怎么就怪怪的——原来是大人喜欢穆大状,强取豪夺,而穆大状誓死不从,所以一脚踹开了门闯进来啊——难怪穆大状胆子这么大,敢情是恃爱行凶啊!
思及此,他不由赞赏的看了对方一眼。
慕卿卿还没从沈墨那句话里反应过来,冷不丁就对上仵作敬佩的眼神。
慕卿卿,“……?”
这人脑袋上暧昧的粉色是什么鬼?!
她猛地甩了甩头,收回视线,不悦的看向沈墨,“大人所谓的青眼,就是想费尽心思的给我安上杀人罪名么?”
“本官的本意是让你一同查案,你不愿意的话,才会不得已走另一条。”
“……”
就这,还不得已?
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慕卿卿气极反笑,“好,很好!”她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不就是协同查案吗?承蒙沈大人看得起,草民义不容辞。”
“如此甚好。”
“……”
好你个大头鬼!
她没好气的道:“我还有事,沈大人需要我的时候,去我的状师馆找人就行。”
说完这句,慕卿卿转身就走。
身后没有传来男人叫住她的声音,她知道他是默许了她离开,便心安理得的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远离这鬼地方。
仵作看着她的背影,默默的道:“大人,穆大状看起来脾气不太好。”
男人侧目看了他一眼。
仵作严肃道:“不过小人以为,大人您既然喜欢这种性子,那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强的好——作为一个明智的追求者,就得适当的放低姿态啊。”
真不是他说,大人这追人的法子也太有问题了,怎么能如此强硬威胁呢?
穆大状好歹是个男子,万一适得其反可怎么办?
沈墨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仵作一本正经的道:“而且小人建议,您最好先等几天。毕竟您昨日刚刚大婚,世子妃知道了难免伤心,而且穆大状也会认为您是个滥情之人。”
沈墨,“……”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林郁。”
“林郁?”男人菲薄的唇咀嚼着这两个字,看着他的眼神渐冷,“你去把大理寺清扫一遍,明早检查。若是让本官看到一片落叶,就饿你三天。”
林郁,“……?”
…………
大道状师馆。
慕卿卿之所以给自己的状师馆起这名字,是因为师父的名字叫乔至简。
大道至简。
慕卿卿父母早亡,除了祖母以外,她最重要的人就是师父了。
最初师父也就是替她看个病的大夫而已,关系并不算多亲近,后来爹娘去世,师父看她孤女可怜,便亲自传授她武艺学识,教她好好保护自己与祖母,他们的关系才渐渐的升温,如父如女。
可就是这么正直善良的师父,两年前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官府敷衍了事,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继续找人。
可惜她势单力薄,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所以才会扮作男儿身继承了师父的衣钵,成为一名状师,然后借着这层身份打探消息,希望能早日找回师父。
但是,现在这身份,随时面临着被沈墨识破的危险!
哎。
茹月一进门就看到她唉声叹气的,顿时奇怪道:“小姐,您有心事吗?”
慕卿卿忧愁的看了看她,“是啊,你家小姐我,可能是流年不利。”
茹月刚要细问,慕卿卿却远远的瞥见门外一道玄色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她骤然就变了脸色,“茹月!”
她自己吓了一跳,茹月也被她吓了一跳,紧张道:“怎么了小姐?”
还怎么了,大事不好啊!
某人虽然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可是昨日大婚的时候,茹月却在他面前晃了好几次,他不可能不记得啊!
要是被他认出来,那就糟了!
慕卿卿忙不迭的起身,把茹月整个推进内室藏了起来,“一会儿千万别出声啊!”
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