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高升,气温也热了起来,尤其在山里布满灌木丛又错综复杂的小道上,竟还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循着声音辨别方向,溱放身上的灰色呢大衣已经沾满草屑,一丝不苟的发型也乱了,近乎半妖的状态让他并没有感觉到疲惫。
但是瓦房明显喘了起来,扶着树干稍微休息会,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还能走吗?”溱放停下,顺势用力劈开了面前的最后一道阻碍,眼前随之豁然开朗。
瓦房怔怔的望着。
汽车鸣笛声、流动摊贩招揽生意的叫唤声、鸟鸣声混着闹哄哄的人群,一股脑的涌进他耳朵里,好像方才的寂静只是假象,这儿才是真实世界。
“走,拉着我,”溱放朝他伸出手。
瓦房深吸口气,倔强的摇摇头,然后一鼓作气的爬上了泥土路。
天师洞跟天皇阁不一样,首先,香客云集,其次,洞府开阔,单就门前趴着两只石乌龟,龟身上也不知是人为的还是经年累月,皲出了许多细小的裂纹,那石龟身上驮着块屏墙,墙面朱红大字刻着“天师洞”,看着就很有道家风范。
百米之内的石阶上,立着香鼎,里头是烟雾缭绕,最上的牌匾书写,“神仙会都”“神光普照”等等,总之跟神仙挂钩,让人生出敬畏的心思来。
明代焦维章于嘉靖三年游天师洞,有记说:“洞在石壁十余丈上,与径迥殊,前令胡公悬为栈道,沿入洞中。山之形胜,奇峰清淑,不可殚述。”可见此处地势特殊。
溱放也是头一回来这儿,置身其中,不由得有点七上八下,别待会一道佛光照他头顶,再有个像法海一样的白胡子和尚,吆喝一嗓子,“呔,何方来的妖孽,快快受死。”
想到这,他打了个哆嗦,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溱叔叔,你怎么了,冷啊?”瓦房颇为体贴的要脱下自己的褂子,手指刚碰到扣子就被溱放按住。
“这么大的太阳,晒得我头昏,里头凉快些,咱们进去吧,”溱放说着,率先迈步要往前走。
话音才落,身后猛地响起一阵刺耳的鸣笛声,一辆小汽车猛地踩了油门,车轮摩擦在地面,甚至能从喧嚣的泥土里嗅到汽油味,尾气弥漫,熏得四周行人纷纷捂着鼻子,然后谴责这人没有公德心。
瓦房也捂着口鼻,咳了几声,避让到一边去。
溱放本来最讨厌这种人,但是在白云深处韬光养晦了数年,性子比以前收敛很多,一边护着瓦房,一边小心的从人群外往门口挤。
余光瞥过去,就看到有个端着手牌的老头过去交涉,估计是停车费的问题,接着车窗摇下来,伸出只纤细白净的手,两指捏着几张钞票,尾指还微微翘着。
要说这动作,司滕倒是常做,换了旁人,溱放还看的不习惯,只是有些好奇,视线不免多停了几秒。
收费老头拿过钱,喜滋滋离开。
瓦房就嘀咕,“越是旅游重地越是收费贵的吓人,大几百块,也就宰这样的新客。”
“你怎么知道是新客?”溱放好奇问他,视线还想朝车里看,无奈车窗摇上去,黑漆麻乌的什么都看不到。
瓦房就开始分析,什么物价上涨了,什么青城当地的物价局虽然让景区明码标价,但架不住有些不地道的人来套阴阳论,就是所谓的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瞧不出来,懂得不少啊,”溱放还像小时候揉了揉他的脑袋,连说话的语气都温柔很多。
按着司滕说的,俩人是来偷窥的,必然不能引得张道陵的注意,从大门绕进去,看到青石阶,溱放就不想爬了,斜斜靠在石梯那边打量四周,瓦房也四处摸索。
也就几分钟时间,瓦房忽然神神秘秘凑过来,拽着他去看后院的拱形门。
“溱叔叔,你看,”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正是天师洞的锁龙井,“以前天皇阁有口水井,但是那时候我还小,师父怕我掉下去,就把井口封了,像这么大的,道观里肯定不能留,人来人往的出了事故就是大事。”
锁龙井的故事溱放也听过,科学频道特别报道过,一系列的调查操作后最后大屏幕上打出相信科学走近科学。
至于龙这回事,这世道都有司滕那样的妖怪,有龙也不奇怪。
“走,去看看,”溱放说着,就朝那口井走过去,瓦房也跟在他身后。
房檐下有摄像头,要避开不容易,溱放成妖后视力变得很好,远远就看到井口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视线下转,还看到那石头下的贴的黄符,符文复杂难辨,他不是道门里的人,看不懂,就示意瓦房去看。
“没见过,不过我师父说过,像是太师傅那种道行的人画的符大多都是看不懂的,越复杂效果越好,”瓦房手撑在嘴边,声音低到嗓子眼里。
溱放回想在天皇阁的确见过丘山画的符,当时被司滕一把火烧了,具体是个什么样也没看清。
不过既压着黄符,还特意装了摄像头盯着,那井里头说不定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人啊有个劣根性,就是骨子里都带着八卦的心,溱放脑筋转的快,不能靠近这口井,他干脆就换了个主意,让瓦房借着找孩子的理由去跟天师洞的道士唠嗑。
瓦房也争气,跟着颜福瑞学了瞎忽悠的本事充分发挥的淋漓尽致,溱放躲在暗处,听得忍不住想拍手称赞。
最后听来的消息是,锁龙井其实是在建国前就已经封上了,据说当时正值民国时期,1946年,还是1947年,战争动荡,正值国内混乱,军阀割据,有些地头蛇打到了青城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要一把火烧了天师洞,不过也不知怎的,那地头霸王决议出来的当天晚上就被蛇咬死了,光裸的上半身被缠的一道一道血痕,头和四肢已然分家,吓得他们连山都不敢上,躲在山上的村民才幸免于难。
1938年,那时候司滕已经被白英杀害,被贾家人带到了囊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