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还在响着,也不知谁主动的,两条影子就缠在了一起,她手心还残存着没洗净的金粉,按在他脖颈处,就是成片的金色,按在他脸面上,又是零星的几片,还有耳后,只要是她的手抚触过的,都会留下那痕迹。
溱放咕咚咽了下口水,人就懵了,懵了的男人,可就顾不得什么君子之道,他跟安蔓跟陈宛都有过露水情缘,可唯独司滕不一样,自己小心的守护了这么多年,从没想过染指她分毫,甚至当那些念头蹦出来,他都会觉得是对司滕的亵渎。
但是情到深处,就是覆水不能收,除非……
“哐哐哐,”与其说是敲门,不如说是砸门,接着是王武当的破锣嗓子叫唤,“爷爷,爷爷?这还没到晚上呢,您就睡了?”
瓦房也在外头,生拉硬拽,“你喊什么爷爷,喊哥都不嫌多。”
“你懂什么,他跟你是一辈分的吗,我喊你哥,我还喊他哥,这不差辈了麽,”他说的头头是道,然后继续猫挠一样的抓门,“爷爷,我这儿有些发票,要不您先看看。”
“你可真行,五百块钱的发票揣到现在,也不怕洗烂了,”瓦房当时就想到了自己师父,心头五味杂陈。
王武当拿着发票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咂咂嘴,拢共就三张,除了话费还有路上买了些吃喝,当然,绝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肚子。
武当山的香火旺盛也就苍鸿老观主还在世时,后来内里分裂,渐渐的观里人气直跌,也不知怎么就混到了眼下的局面。
说来惭愧,他好歹也是悬门弟子,巴巴的去找个妖报销,就面子上都过不去,说实在的,他就想赶紧报了钱,赶紧寻个理由回家,抓妖怪那就不是人干的事儿。
“五百块怎么了,也是人民币,就你高风亮节,你要瞧不上眼那把你身上的都给我,”王武当罢发票朝兜里一揣,就去掏瓦房的钱夹子。
俩人在外头你推我搡,屋里的人也不好受。
溱放就像是兜头被人倒了盆冷水,心里的火还燎原,头顶都快滋滋冒烟,结果还不得不中途停下,整个人憋得都快恍惚了。
柔软白腻的手已经伸到他胸口,司滕倒是沉得住气,踮脚亲了亲他嘴唇,说,“来日方长。”
说完这几个字,她忽然转身,抽了纸巾来一点点的擦掉他脖颈和脸颊上的金粉,边擦还边笑,笑声不大,却足够外头的人听到。
王武当僵直了身子,雕像般不动,只眼珠子转了转,“你听,我幻听了吗?司滕小姐在呢。”
瓦房多善解人意,当即就连拖带拽的把他拉走,到了楼下,看他脸色煞白那样,忍不住笑他,“你属老鼠的吧,我记着你以前胆子大得很,上树掏鸟窝下水抓螃蟹,屁股还被螃蟹夹住,你眼眨都不眨的。”
“哥哥,螃蟹多美味,可司滕是个妖啊,我在禹杭就得罪了他,不对,”他摇摇头,直接坐在门槛,又嫌硌得慌,挪了个平坦的位置,然后拍拍身边空出的地儿,“往准确了说,是我师父得罪了她。”
瓦房看了眼,拿手扫了扫就坐下。
“我师父还说司滕最是明事理,不会来那套父债子偿的戏码,当时我还不明白,现在想想,合着他老人家是挖了个坑让我往里跳呢,”武当简直悔不当初,不过想着自己的命都是师父捡的,这回就当是抵偿了。
这话一出,瓦房就忍不住了,从养育之恩讲到大道哲学,说王乾坤如何如何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人要懂得感恩,别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时候才悔恨,譬如他,颜福瑞就躺在病床上,话也不能说,靠输营养液,偶尔状态好了,眼皮还能动一动。
患难兄弟坐在一起,话题层出不穷。
溱放掬水连洗了好几把脸,才压下火气,转身就看着司滕笑的人畜无害,然而她这笑脸莫名的就顿住,目中寒气毕露,直直的看向他身后的小天窗。
“溱放!”她忽然开口,嗓音压的很低,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说来也奇,她只是喊了他的名字,他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须臾,人已经快速闪到了盥洗室的门后。
司滕猛地以指划出弧度,藤条蔓延,顺势而上就攀爬到了小天窗,就听到“哗啦”玻璃碎裂,藤条已如灵巧的手抓住一条粗如手臂的青蛇。
蛇头左右扭动,鲜红的蛇信子沙沙的吐着,肢体上下扑打,扑在钢化玻璃上,玻璃完好无损,反倒是蛇身上血迹斑斑。
也就眨眼功夫,整个盥洗室里,天花板、地面、洗漱台,就连门上都污血点点,可见状况惨烈。
楼上的动静惊的王武当和瓦房互视一眼。
“乖乖,这么激烈啊,”王武当表情那叫一个夸张。
瓦房看不过去,直接抡了他一拳,把人拽起来就往楼道走,“上去看看,这动静像是打斗。”
小旅馆的老板娘也生怕客人间起冲突砸坏她房里的家具,赔钱是小,重新修理费事费力还耽误她开门赚钱,当然比谁都紧张。
一群人风风火火的直奔二楼,然后同是这么一群人雅寂无声的杵在过道,宛如被木棍击中,没人说话,准确点说,是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大青蛇?”王武当蹭的一下跳到走廊的凳子上,双手抖着,语不成调,“司滕小姐,您现在都改抓蛇了啊,是要吃蛇胆还是蛇心??”
瓦房皱眉,相比较王武当,他就沉稳多了,只看溱叔叔和司滕阿姨的表情就能猜出大概,“青城山这块是有蛇出没,但是很少见过这么大的。”
不止他,老板娘在海棠溪十几年都没见过,两眼一翻,人就昏过去,还是被店里服务员合力给抬了下去,又是灌水又是掐人中,才勉强苏醒过来,然后又嚷嚷着要去买雄黄酒硫磺粉,再请捕蛇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