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放听到他这话,心道,是谁把人家包里的东西看了个遍,这会儿装的没事人一样择的干净,正想着,司滕已经走到近处。
“天师洞的张真人吧,久仰久仰,”她信口拈来,说的极其自然。
早前司滕在追梁羽生的《萍踪侠影录》,里头的人举凡见面甭管认不认识都要说声“久仰大名”“幸会幸会”,想来也是跟着电视剧学的这套,约是她不似传闻的目空一切,倒叫吴道龄怔住了。
他怔愣的瞬间,司滕已拣了张桌子,在桌边交臂椅子里坐下,然后朝瓦房看了眼。
要说瓦房心思转的快,眨眼就捧来了热茶,还是老板娘准备好的雨前龙井,在青城山这块比较难得。
溱放走过去,瓦房低声问,“溱叔叔,我给您也倒了一杯。”
“这情况,还喝什么茶,且看看再说,”然后就站在司滕边上。
余小波是见过她的,在机场就震慑于她的容貌,姿容迤逦眼里带着魅惑人心的东西,但明明气质偏冷,寡言少语,这会儿近距离看着那股子冰冷劲更甚,他佯装咳了咳,吴道龄才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的失态,脸上尽是些懊恼。
“司滕小姐,”吴道龄肃整神态,缓缓端了拂尘朝她拱手。
他见的是江湖的礼仪,司滕学以致用,当即也撑着手请他入座,“张真人客气了,请坐。”
按照自己师父所说,当年师祖他们猎杀司滕,用的都是些狠招数,又是术法又是刀剑镇压,他虽没亲见,听着却是胆战心惊,如今见着本尊,心里颇有些忐忑,但面子上不敢暴露分毫。
“你说马丘阳道长下不来地?”她语气惊讶,红唇微启,“真是遗憾,那时节他的话可是最多的,计谋也厉害,俗语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他一人就能顶两个臭皮匠。”
当初沈银灯弄了赤伞的血濡之泥,这个计谋还是马丘阳出的,虽说也是着了沈银灯的道,但他那张嘴造假不容小觑。
这都快八百年前的事了,她还记着呢,溱放几步挪到她背后,手自然的搭着她肩膀,两指轻轻捏了一下,像是提醒她。
司滕笑了笑,纤细手指就去捏茶杯盖子,拂去茶叶,喝了几口,继续慢悠悠的说着,“都是陈年旧事了,想必你们小辈都不清楚,那咱们就来说说你们知晓的事情。”杯盖盖住,听到瓷器相碰的脆响,司滕的眼神瞬间变得清冷。
余小波心里一哆嗦,没接话,吴道龄却率先开口,“武当山的王道长已与本道联系过,也传了些照片资料过来,司滕小姐若是需要,本道稍后就让小徒把东西拷贝过来。”
“如此,那就正好了,有劳张真人了,”这个王乾坤把她的秘密抖出去,吓得不敢跟她联系,反倒跟吴道龄聊得热火朝天的,老了老了,胆子还这么小。
吴道龄年纪大了,跟看着比他还要年轻几十岁的司滕没话说,只寒暄几句,就起身告辞,又称等其余悬门之师来后再行拜会。
他走后,余小波也待不下去,也不是怕她责问自己为何拍照,就是那气场压人,他一介凡夫俗子,少不得要做些心理暗示,最好回去跟龙虎山的前辈们取取经,他走的时候,登山包还差点落下,王武当好心给他拎过去。
“你跑什么,说了司滕小姐人很好的,”王武当张嘴就来。
余小波撇嘴,“兄弟,撒谎是要被天打雷劈的,我得回去缓缓,等其他人来了再说,我就一挂名道士,本职是记者,这趟纯粹是赶鸭子上架。”朝里头看了眼,司滕低眉正跟溱放说话,眉眼温顺,丝毫不见方才的凌厉。
“佛祖保佑,这趟无灾无害,”说完就抬手划十字圣号,依次在前额双肩和胸口偏下的位置点了点,嘴里叨咕不停。
王武当仔细一听,合着这是圣三经啊。
“你一个道教的,又是佛祖又是耶稣的,你到底是什么门什么派?”
继续念着圣三经,余小波也不理他,王武当就哼了哼,把他的登山包往他怀里一扔,直接大步走了。
密林里,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像响尾蛇一样流窜,带动杂草也发出哗啦的动静,一时间,原本平静的四周忽然嘈杂起来,竹影和苍天大树的影子斑驳交织,层层叠叠把头顶的天遮挡住,连日头都看不到了。
余小波后背发冷,鸡皮疙瘩冒出来,那感觉,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盯着他。
*************************
溱放是带着笔记本来的,不过山里信号不好,接收的缓慢,吴道龄发的那些图片和详细的文字资料卡在一半,就怎么都动不了了。
司滕百无聊赖,摆弄起才在柜台里买的金粉,粉质细腻,用毛刷沾了点指尖一弹,亮闪闪的金粉洒在梳妆台面上,大几千的粉盒,用着却不怎么舒服,金片对她来说还是粗糙了些。
“这地儿网络太差了,要不我出去看看,”溱放利落合上电脑,潇洒站起来。
司滕掸掸掸,终于把桌面的金粉清理干净,手心却沾满了,纸巾也擦不净,就只能扎着手,显得娇憨又可爱,说一根百年藤妖娇憨,这话传出去都要吓死人了,但溱放看着,就是理所当然。
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无奈的放下电脑,他走过去揽着她的肩,带去洗手间,翻出卸妆液,倒在她手心,然后一点点用自己的指腹去搓,直到搓的热乎乎,才朝她说,“你都多大了,还玩那个东西。”
司滕笑笑,“不然呢,这山里无趣的很。”
“怎么,你想让那些妖怪都现身,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打起来才叫热闹啊,”溱放见她不动,干脆拽着她的手伸到盥洗的水龙头下。
她只是笑,笑的魅惑人心。
溱放就觉得她笑起来跟有只手挠他痒痒一样,还专挑他心头的软肉挠,两人因是身子贴的很紧,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司滕细白的肩线,在他眼前晃啊晃。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图谋不轨,”司滕凑近他,跟他鼻息相对。
“没,没有……”说话声音都抖的破碎,溱放清清嗓子,面颊靥红,然后心脏哐哐哐的,随时都能破胸而出,这是人间富贵花,娇艳欲滴,他又不是柳下惠,早前在白云深处无欲无求,只想能陪着她就好,后来到了城市,渐渐都快融入人这个集体,那些消退的七情六欲潮水一样蜂拥而来。
是个圣人,都控制不住的,好吧。
司滕不依不饶,“你有,我说你有,你就是有。”然后,她撅着红唇,不轻不重的贴在他唇角,咬了一口。
那种感觉,她也很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