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提醒了溱放,自己当初就是靠着这盏灯找到的司滕,那么,是不是可以说也能用它找到躲在暗处的刈族?可是这一想法才冒出来他就摇摇头,对方连脸都没露过,谈何容易,他小心的把灯收好,然后继续整理行李。
王武当不敢沾手,就背着手在屋里东晃西荡的看,招鸟逗花的,嘴里还啧啧叹,要不说妖怪能活千年,就是会享受,小风这么一吹,耳边是鸟语花香,还有娇滴滴的戏曲儿,有远而今的传入耳廓。
等等,王武当蓦的凭栏远眺,瞪着眼在旅馆的小院里四处看,大血藤的树高有十余米,枝叶茂盛,藤条互相缠绕,阳光从树叶间错落有致的投下来,衬的地面是斑驳碎影,树下的老旧收音机滋滋啦啦的传出倒带一样的声响,接着是戏文的调子,正是“龙凤宝钗风雨缘,一片柔情断侠肠……”语调哀婉凄楚,像是有诉说不尽的伤心事,听得王武当一愣一愣的。
“你干嘛呢?过来帮忙,”溱放看他傻不愣登的样子,抬手敲了敲衣柜推拉门,然后自顾拉起了皮箱,环视一番,确认没有其他遗漏的东西。
武当瞬间回神,口里边“哦哦”的应着边去帮忙,还说,“爷爷,有没有听到有人唱戏啊,怪瘆得慌。”
“什么戏,你幻听了吧,”溱放催促他,“你师父还在车上等着呢。”
说完,各自拎着大皮箱往外挪,下了楼,那老板娘仍是笑脸相送,不过人刚出了大门,就听身后泼水声,武当鼻子忒灵,嗅了嗅,跳脚喊着,“啥意思,艾草水驱邪的,她当着咱们面泼,驱谁的邪呢?”
他本就年纪不大,虽说是个道士,却没有道士的稳重,把皮箱摆在树下就想去理论。
“你要是绞了头发,出去真没人说你是道士,”溱放拽住他。
王武当讪讪,“我就是瞧不惯老板娘势力的嘴脸,给钱的时候脸上笑成花一样,这会儿就巴不得我们赶紧走。”说着,溱放已经拎了皮箱往盘山路走,对此也没发表什么言论,只是心里不像从前那般愤世嫉俗,毕竟人活一世都不容易,这种小来小去的根本犯不上较真。
王乾坤在车里等的着急,见到俩人折回来,长舒一口气。
青城山的石梯一道道,每走一步都会让人生出虔诚的心态来,溱放是提着行李箱,从海棠溪那边过来,但是总觉得后背隐隐都人跟着,他回头,这山里游玩的人仍然以目可见的速度增加,但是孩童却很少,想来是因为早前的案子许多人都临时改绕去了其他地方,眼下的青城山虽还生机勃勃,却总透着些阴冷。
把行李放好,坐回车上后,车子继续沿着原路下山,这次溱放专门挑了后排方便说话,他沉吟一下,低声询问,“我有个问题。”
王乾坤似早有预料,咳了咳,直接回他,“你是想问武当怎么找着你的是吧?”
溱放挑眉,点点头。
“我也不瞒着你,那晚陨石丢失时,我就琢磨着怎么能找着你,确实因为之前武当山脚下的蹊跷事儿,闹得我们道观香客骤减,那个时候我就担心会有人,不是,会有刈族的人来偷陨石,我日防夜防,结果还是功亏一篑,那晚陨石丢失时,道观里有被翻找的痕迹,连同那盏八卦黄泥灯都被翻出来,还点了起来挂在了门口,”察觉到溱放的视线顿了下,王乾坤有些不好意思,抖了抖花白胡须,替自己解释,“灯是假的,真的早就被你拎走了。”
“谁点的灯?”溱放不关心真假,他就想知道是谁点的。
王乾坤压低声音,神秘的说,“如果我没猜错,是个刈族,但是那灯就奇了怪的朝着禹杭的方向,一炷顶着天,一炷朝着禹杭。”
“所以你一开始就是打着让司滕来帮你的想法?可以啊,王乾坤,还会给人下套了,”溱放的表情看起来已经不那么友善了。
这下连前座的王武当都坐不住了,屁股扎针似的把身子扭成了麻花,“爷爷,淡定淡定,这还在车上呢,收着着您的超能力……”
司机瞥了他一眼,跟看傻子一样,还超能力,这是科幻电影看多了吧,为了缓解气氛,司机哈哈一笑,“最近上映的阿凡达,看没看,玄乎着呢,年轻人,这电影跟现实还是得分清楚的。”
接着就是司机对影片进行的深刻剖析,听得王武当耳朵嗡嗡的。
溱放浑然似没听到,他说,“你就没想过这从头到尾很可能就是别的刈族想要引司滕来青城山。”
又说,“我们跟你也算是相熟一场,你这私心是不是有点大破天了。”
不怪他把话说得重了,王乾坤当年是舍了命的帮他们对付白英,虽说初心是为了苍鸿,却也没少遭罪,溱放始终对他和颜福瑞心存感谢,其实陨石丢了,王乾坤能第一时间想到他们,想找人来帮忙都无可厚非,就是不该隐瞒。
“……我一开始没往那些复杂的地方想,后来琢磨,才明白过来,”王乾坤说完,叹了口气,当时那情况,他魂都快丢了,搜肠刮肚的把所有悬门的人联系了个遍,都没商议出个结果,最后还是盯着那灯悟了半天,就觉得耳边有个声音一直催着他去禹杭,联想到山脚的藤蔓,自然而然的就跟司滕挂钩。
“灯是假的,怎么可能搜寻到妖踪,”王乾坤喟叹自己老了老了,还差点晚节不保。
不过细想,他有什么晚节啊。
溱放不忍看他这样子,心软说,“算了算了,就你这智商也跟妖怪斗,还差点火候,”因是在车上,溱放把妖怪两个字咬的很紧。
“师父,待会儿要不要买个果篮,”王武当在身上摸了个遍,翻出来一百块钱。视若珍宝的捧在手心里。
溱放深吸口气,笑说,“你有这份心就成了,见了面多陪他说会话。”
王乾坤还怀着愧疚,一路上都很少说话,溱放就想,换位思考一下,可能自己也会这么做,而即便不是王乾坤,对方也会通过其他方法找到司滕,那么今日,他们依然会出现在青城山。
医院里,颜福瑞非要下地走,几个小护士拽都拽不住,奇怪的是,他不仅一夜之间行动自如,力气还大的不得了。
院长安排又做了次详细的全身检查,生命力那叫一个旺盛,只怕再过些时候,连头上的白发都能变黑了。
“我真没事,你让我出去透透气,我憋了恁些年,还不得叫我见见太阳,”颜福瑞趿着拖鞋,想挤出去,无奈被人围堵的透不过气,早上瓦房那孩子说什么带司滕去民宿,他就待不住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