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还有强烈的恨,与愤怒。
但是卷耳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她的整个世界,都仿佛在突然之间分崩离析,陡然倒塌了。
张了张嘴,她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她却连半个字都不能说,不敢……
李潜最后还是没有将她和李重亭怎么样,她被送回了东宫。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她满脑子都只剩下水寒决被带走时,看她的那最后一眼。
无边无际的滔天恨意与愤怒。
卷耳知道,自己兜兜转转的,可能还是逃脱不了被大卸八块,砍成人棍的命运了。
毫无意外的,她的分被扣了,而且一。夜之间扣成了负的,比解放前还不如。
圣洁值负了一万点,她也无所谓了。
那一番话被水寒决给当场听到了,他没冲上来直接将玩弄他感情的人给直接手撕了,还能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负这一万点都是轻的。
只是让她最疑惑不解的是,为什么心悦值一点也都没有掉?一点也没有?
即便是听到自己那么骗他,他也还是那样喜欢她吗?
卷耳顿时特别想哭,为什么自己那么坏呀!?
接连几天来,她都想要去牢里看看水寒决怎么样了。
但是无奈她托尽了关系,也没有办法。
期间,倒是李重亭来找过她好几次。
问清楚其间的缘由之后,李重亭面色顿时凝重,说是要不是他太过不谨慎,也不会将事情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不过最让李重亭受打击的是,这个局,居然是他一向信任万分的李重琪给布下的,要害他们的命。
这叫他如何能够接受。
过了五日,卷耳终于忍不住了,她半点水寒决的消息都不知道,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而这时候她还要谨慎着不要被李潜抓住把柄,她简直快要憋疯了。
叫天天不灵的情况下,卷耳觉得只有自己靠得住了。
她决定施个小小的法术,变成个什么东西,去牢里看水寒决一眼,只要一眼就好,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就好。
虽然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施法扰乱人间秩序,说这是违反天条的。
但是她什么也不干,就是去看看水寒决,应该不会被发现,不太算违反天条的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便是止也止不住地,在心底如同杂草一般疯狂滋长。
她一打定主意,就立即关紧了房门,准备施法。
然而当她正思考变成什么比较好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轰然打开。
然后刘德仁便急匆匆地冲进来:“殿下!殿下!”
卷耳吓出一身冷汗,她看向刘德仁,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被刘德仁一把拉住手臂。
“殿下!快走!义军打进皇宫,逼宫了!”
卷耳一怔:“什么?什么义军?”
刘德仁拽着她就往宫外跑,“殿下!我们先走,先跟陛下出宫去行宫避难吧,奴才等会儿再跟你解释!”
卷耳一脸无措,但是一听到要出宫,就走不动道儿了。
“为什么要出宫?宫里不安全吗?”
刘德仁一边拉着她跟着拥挤混乱的人跑,一边说:“殿下,这些义军杀人不眨眼,我们呆在宫里就死定了!城门攻破,他们已经打进来了!”
“那水寒决呢!水寒决会跟我们一起走吗?”
“殿下我们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谁还回去管那些犯人……殿下!”
卷耳一把挥开刘德仁的手,“不行!我要去找水寒决,我要带他一起走!我不能将他留在宫里!”
“殿下!”
刘德仁连忙去拉卷耳的手,但是卷耳朝着人群的逆流里钻了进去,他一时没有拉住,卷耳的身影很快就不见了。
义军打进来了,所有人都想着活命,什么尊卑贵贱摆在活命跟前都不值一提。
卷耳逆着人群,朝着天牢的方向跑去,路上摔倒了好几次。
她跌跌撞撞地走了一路,宫道上基本都没有人了。
她找着天牢的方向,然后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声响。
两个穿着布衣、拿着弓箭的人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卷耳一看,便猜到那些人可能是义军。
她连忙掉头,但是对面已经发现她了。
只听一声轻啸拔空而来,然后一支利箭穿透卷耳的小腿。
卷耳一声惊呼,跌跪在地。
她猛地转身,那两个义军已经跟了上来,一个举起弯刀,便朝她砍来。
卷耳惊得下意识伸手一挡,然后右手便被砍得鲜血淋漓。
卷耳忍着手臂上的剧痛连忙朝旁边一滚,躲过一刀。
然后抬头,就看到那两个义军的头颅滚到了地上。
抬眉,李重亭手里握着滴血的长剑,然后疾步上前:“六弟,你没事吧!”
“二哥!”
李重亭将卷耳扶起来,“快走!”
卷耳推了推李重亭的肩膀,“二哥,你先走,我要去找水寒决。”
“李重言!你疯了吗!马上跟我走!”
“不!二哥,我要……”
李重亭一掌劈在卷耳的后颈,然后将晕倒的卷耳一把扛在肩上,迅速离开。
……
天元弘治十三载,义军攻破皇宫,杀人如麻,血流漂橹、尸首成山。
弘治帝带着宫眷逃往行宫,次月义军被御林军悉数剿灭,弘治帝回宫……
三年后。
凛冬已至。
卷耳下了早朝,走到宫道上的分叉口的时候,她差点又下意识地直接转了去蘅芜宫的道儿。
卷耳站在原地发了发愣。
都已经过去三年了,这个习惯还是改不了啊!
还总是下意识的想要往蘅芜宫走。
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落在她白色狐裘的两边领子上,面颊触到的时候便会突然融化开来,沾上一脸的水渍。
刘德仁将伞往卷耳这边又举了举,然后轻声道:“殿下,雪下大了,我们先回东宫吧。”
卷耳微仰着头,眯着眼睛看了会儿飘飞的大雪,然后点头,转身。
长长的宫道上铺满了厚实的白雪,留下一串一浅一深的脚印。
三年的时光,对于她这棵已经活了四百岁的仙草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