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的深处,一座陈旧的屋子,简陋的陈设,全然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这里是顾见为了与老六会面寻的一处安全屋。
“查到什么了吗?”顾见坐在对面,盯着老六问。
老六将码头这几日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最近新运来一批货物,被存进了最里层的仓库,我打听过,一般那个仓库并不会轻易使用,所以他们有古怪。”
顾见思索几秒,沉吟道:“找机会查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注意安全!”
话说到这儿,顾见有些踌躇,关于谷子之前关心老六的情况的事,心里正不知该如何权衡告诉老六…
“对了老大,货物运到那天,我还在码头看见了工部局的人!”
“谁?”
“查尔斯。”
老六刚说完,顾见的眉头紧锁,工部局的人去码头,还是查尔斯亲自去…
看来这批货物一定有问题,光靠老六可能不太合适,必须由几人一起去了…
想法在脑子生根后,立即浮现了沈遇的脸,是时候告诉他,并让他一起帮忙了。
至于谷子那边,暂时还不能让他涉险。
情况汇报得差不多了,老六犹豫着要离开,起身的瞬间,还是问出了口,“老大,谷子他…?”
自十来岁遇到之后,便没有如此长时间的分开过,谷子性情本就纯真,自己离开定然是不习惯的,可是一旦涉及到危险的事,老大从来不会牵扯他进来…
“我跟他说你去外地查案了。”顾见比谁都了解这两人性格,三人自小相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顾及安危罢了。
老六欣慰的点头,虽然回答模糊,但是应该能够糊弄谷子一段时间,等他恍然过来,此事应该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
“老六,你想办法弄到仓库钥匙,到时我们汇合,一起查探。”
“好。”
老六应完,悄声离开了。
等到老六离开约莫一刻钟后,顾见才谨慎的出来。
车停在人迹稀少的街角,顾见开了车,去往沈遇办公室了。
由于安全屋的距离比较偏僻,顾见足足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才到沈遇办公室门口。
看门的手下已经熟识了顾探长的来访,直接就让他进去了。
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沈遇正在打电话,内容不多,只是提到了沈义,听来像是派人找沈义却没有结果。
顾见走到沙发边,安静的坐下,等那通电话结束。
几分钟后,沈遇才挂了电话走过来,久违的看到他带起金丝边眼镜,浑身散发着犀利而清冷的气质,越看越吸人心思…
沈遇放松的坐在旁边,摘下眼镜,侧低头揉了揉疲劳的眼睛,鬓边的碎发耷拉下来,挡住了小半边眉目,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朦胧感…
顾见看的入了神,一瞬间脑子放空,整个人愣在那里,眼光直勾勾落在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
沈遇重新戴上眼镜,视线对过来,顾见仿佛偷看心上人被发现的少年一般,油然而生的害羞被快速眨巴的睫毛出卖了…
“那什么……刚不小心听你打电话,是沈义失踪了吗?”顾见连忙转移话题,掩盖自己的心慌。
“对,老爷子醒来那天,我们去医院的时候就没见到,这都好几天了,还没见人影。”沈遇面色平静,一本正经说着话,似乎并没有发现顾见的慌张。
“有留下什么口信之类的吗?”
“找过了,什么也没有,人也没消息…”沈遇面露愁色,担心的情绪一览无余,毕竟是跟了自己这么久的兄弟。
“再找找,沈义身手那么好,应该没什么问题。”顾见能想到的宽慰,纷纷用上了。
两人讨论着沈义的事,全然忘了顾见此行的目的,幸好沈遇反应过来了。
“你找我何事?”
顾见适才记起自己来找他的原因,接着向讲了派老六卧底的种种细节和进展,大致描述了关于让沈遇帮忙的情况…
了解清楚后,沈遇当即答应下来。
眼瞅着外面天色渐晚,连着数日的奔波忙碌,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吃过一次饭了。
“顾见…如果你不急着回去的话,一起去吃饭吧。”沈遇温柔的说,乖顺的等着回答。
屋外黑暗肆虐,某颗心却沉沦进了一片温泉,自此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嗯,去元和楼吧。”
车子绕过迎来送往的街巷,远处码头的方向,不知谁家有了值得庆祝的喜事,热烈的放着烟花,璀璨的烟花接踵而至的绽放,将一望无垠的夜空涂抹成了水彩画…
这是一座分立的城市,灯红酒绿与衣衫褴褛站在同一道门的里外,汽笛声和轮渡声争相抢功,都想在这座城占尽一席地位…
危险或意外会在明天降临,可是却没人在意…所有人好似只活在今夜,想要守护的人在偷偷努力,温暖在寒冬里瑟瑟发抖…
元和楼。
老板笑脸相迎,就连说辞也是类似的话,“顾探长来了,照旧?”
“嗯。”
二楼最末尾的房间,敞开的窗口直通旧宅,院中央的红绳上,拴着一段短暂而美好的童年。
丢舍不下的回忆,带着悄然滋生的心意,纷纷走向那个人…
饭菜的香味自门外飘来,老板熟练的上菜,告退。
“曹均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处理?”沈遇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旁边顾见的碗里。
顾见自然的夹起放到嘴里,咀嚼几下咽了下去,才缓缓开口道:“暂时按非刑事案件结案,归档的时候放入未解类存档。”
以前只是听说巡捕房有一个未解类档案,但多是针对家属不甘心就此结束的案子,以便后期证据充足再次究查。
像顾见这种主动归未解档案的,还是头一次。
“那曹帮那边的人,会同意你这么做吗?”
“曹帮最近内部太多改动,听说现在曹夫人握了主权,曹平也升了地位,这两人似乎并不在意曹均的死,我总觉得他两之间有些古怪。”顾见将探查到的情况整理了一番。
自上次去曹帮开始,这两人之间的眉目传递便交替往来,让人看了都会觉得不正常。
并且派了巡捕暗地里打探过,曹夫人如今的成绩,着实依靠了曹平许多。
可是查验下来,这两人根本没有杀人嫌疑,案发当日他们都在帮派里的不同场子巡视,身边一大堆手下作证。因此他们虽是曹均之死的得益者,却不是嫌疑人。
况且依据验尸官的说法,曹均的死法与十九年前周家一致,便有理由怀疑,此事跟背后的神秘组织有关,而且沈厉一定了解一些那群人的底细,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在当前说出来,只有明日问他才知道了。
两人用餐结束后,开车回了巡捕房。
顾见仔细盘查了办公室,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案子并没有旧报纸送来,不知是不是没能找到凶手的原因?
半夜的街道静的渗人,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穿梭在路边,戴着不合尺寸的帽子,行为怪异。
他停在了一个府邸的围墙边,抬头望过去,门上的铁牌写着“沈府”。
停留驻足半刻,男子便离开了,远远看过去,沈厉房间的灯也灭了,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院墙边……
码头。
老六花钱请码头的几个工头喝酒,想要探出些最新一批货物的情况,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直到几人喝红了脸……
“工头,我看最近那批货物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有啥大赚头啊?”老六殷切的问。
不得不说,老六平日里沉稳严谨,演起狗腿子来,还有那么一些味道。
工头喝的麻麻的,手没有分寸的拍着老六的头,嘿嘿的笑着说:“小子,挺贪心啊~不过这批货物,是主管亲自管理的,上面消息封的死,也不让手下人打探……”
说到这儿,又接着喝了两杯酒,接着将手搭在老六肩头,呲着一嘴黄牙说:“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不要过多打探这批货物,否则被上面人怀疑,可不只是赚不到钱了……”
说完另一只手在脖间比拟了个抹脖的动作,暗示着危险性。
老六佯装客气的点头感谢,又给工头添了酒。
藏得这么隐蔽,想必这见不得人的程度,怕是低不了。
工头这边消息打不通,只能想办法复制钥匙了,老六看着趴在桌上的几个人,装作喝醉的样子跌跌撞撞晃悠出了酒馆……
郊外的一所房子内,人群聚集,似乎在准备着什么,二层廊间的男子,正在布置着任务,“人还没聚齐,我们得抓紧了。”
男子的声音自人群中穿过来,听得耳熟。
待布局的差不多了,人群散开,定睛一看,中央坐着的人---正是沈义!
与在沈遇身边时的感觉不同,此刻的沈义,俨然一个掌控全局的领导者,在精心的准备着计划,只是这计划有何目的,却不得而知了……
冬夜的寒风吹过河边的枯草堆,刺探着侥幸而逃的生命,气势凌人,残酷的温度一路扑杀,全无打算放过任何一丝希望的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