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上完，孟来笙说：“带你去个地方。”
孟先生说的地方是S市著名的珠宝店，坐落在繁华步行街上。苏晓从前经过只会看一眼，没想到有进来的这一天。她从来自卑胆怯，还没进去就要退缩，“去干什么？”
孟来笙朝她晃了晃手，“买对戒。”
不说还好，一说苏晓就想起自己答应过嫁给他。一时心境有些悲凉，孟来笙牵着她进去，店员热情得上来招呼，“孟先生，您好。”
孟来笙直接切入正题，店员赶紧把店里最好看的设计拿出来，苏晓没心情，望着白炽灯照着钻石折射出来的光线，只觉得眼睛酸疼有些睁不开。苏晓不给他省钱，厚脸皮地选了颗最大钻的。
她想，孟来笙最好觉得她贪慕虚荣，然后不要她。
“就这对吧。”孟来笙纵容地点头，让店员去包起来。苏晓坐在玻璃柜台边，只觉得四周投来探究的目光，一道道冰冷又毫不掩饰地，像无数箭矢穿透她的身体。不自然得手心沁汗，僵硬着身子只想快些逃离，“我饿了。”
“嗯，好。”孟来笙应承，惹得店内员工皆数惊诧，孟来笙算熟客，但从没有哪个女人这样说话，而他又千依百顺的。不禁多看了苏晓一眼，苏晓登时觉得头皮发麻，没等孟来笙直接就往外走。不一会儿孟来笙才出来，上车后，他突然开口：“你走这么快，是料定我追不上的。”
“我不喜欢这些地方，觉得很不自在。”抿唇，道出缘故。
孟来笙扬眉，“那待会儿吃饭的地方，你选。”
苏晓最后选的是一家大排档，在黑暗小吃街尽头，马路旁支起的红油布帐篷里，垃圾桶就在边上，地上有人没扔进去的易拉罐和纸巾。生意很火，陆续有人进进出出。
孟来笙一出现，整身怪异。苏晓找了最里面的位置，挡风。孟来笙也坐下来，这下四周投来的眼神换成看他。苏晓问，“吃什么？”
“我不知道，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苏晓眼珠转一圈，“好！”
当两大碗放满香菜和辣椒油的粗面端上来时，孟来笙的眼尾筋络跳了一下。苏晓捧起来吃，觉得这可比高级牛扒、高级红酒的来得好吃多了。孟来笙握着筷子挑了挑里头的配料，没敢下嘴。
“很好吃的，你试试。”苏晓拿来勺子给他。
孟来笙得到指令，果真捞起配料吃，味道很重，他好多年都习惯吃淡，一时觉得呛口，但嘴里酥滑的东西还真是很好吃。连吃两大口后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
“猪脑。”
“什么……？”孟来笙脸色一白，希望自己耳朵不好。苏晓没忍心重复，因为孟来笙直接拿起水猛喝，整张脸都憋红。狼狈又无辜地看着对坐的罪魁祸首，哭笑不得。苏晓望着他一脸发红又哎唔的模样，不自觉噗笑出声。孟来笙一怔，随即也笑起来，一时帐篷角落都是他们的笑声。孟来笙好久没见她这样笑，觉得吃了再恶心的东西都值得。
良久，苏晓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对着孟来笙放松下来，突兀收笑，埋头吃面。孟来笙偏转脑袋，嘴角难掩高兴。饭后车子一回孟宅，苏晓直接跳下车就往卧室方向冲。关了门，落锁后大喘息，狠敲脑袋。
苏晓啊苏晓，你这是怎么了？分明很讨厌孟来笙……
半夜，苏晓没能睡着，反复盯着窗纱看。月色清冷投在细纱白帘上像是镀了层浅青色光晕，朦胧得像是最好得白瓷。等十二点刚过，倦意袭来，又被手机铃声惊醒。
崔莉莉三字，在屏幕闪烁。
“莉莉？”苏晓坐起身，电话那头短暂沉默后是浓重的喘气声，“苏晓……苏晓，对不起……”
感觉到不对劲，苏晓瞬间清醒，“你怎么了？”
“……我要是死了，你能……原谅我吗？”呼吸声愈加急促，说话十分费力，苏晓继续要说话时电话已经挂断。死？脑袋一蒙，几乎时一下子苏晓浑身开始发冷发颤，连灯都没来得及开就下床，一下踩空摔个结实。连滚带爬起来，赤着脚去拧门把，还没熟悉孟宅内部地形位置，乱撞着往露台对面的房门跑去，连续敲门。
“怎么了？”没几下，孟来笙应门，穿着套墨青睡衣，一见她惊诧道。
苏晓整个人发虚，拉住他，结巴道：“莉莉，莉莉出事了……”
“别急，你先去外面，我去拿车。”孟来笙冷静安抚完，转身往书房走，拿起钥匙时不忘将椅背上的大衣挽在臂弯。车子驶出襄庄路，苏晓给莉莉打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通状态。孟来笙一连闯了几个红灯，车速既稳又快。终于到达崔莉莉家门口，怎么敲门都没反应，屋内分明还亮着灯。孟来笙直接撞开，屋子是两室户，苏晓边喊边找，在打开浴室时满目猩红。
莉莉整个人斜倚在浴缸边，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素白睡裙下一滩鲜红，将瓷砖缝隙都晕染。苏晓震惊得跑上去，搀她，“莉莉……！”
“快送她去医院。”孟来笙进来边说边抱起昏迷不醒的莉莉，他本就一足不便，抱起一个成年的姑娘需要比常人更加用上几倍力气来维持身体平衡，另一足就需要相当大的支撑力。但整个过程，他沉默又快速地让人忽略这个问题。莉莉被及时送进手术室，苏晓这才缓下口气，坐在手术室外，一时觉得冰冷入骨。
肩头一沉，温暖的呢制大衣落在身上。苏晓垂下的目光里瞧见一双深咖色棉拖，右踝上裹着层纱布。孟来笙顿下来，将手里一双新买的拖鞋放下，一手去抓她的脚。苏晓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赤着脚就跑出来了，足尖上还沾着几抹血迹。
“幸好没划破皮。”孟来笙的手心宽厚温暖，指尖轻柔握住她的足踝，检查发现没伤口才拿温毛巾替她擦拭干净血迹，塞入棉拖里。一向衣冠楚楚的孟来笙如今也是一身睡衣，额发耷拉在前额，模样无害又俊美。
苏晓恍惚心头一暖，“谢谢。”
孟来笙点头微笑，挨着她坐下，苏晓目光落在他右脚上，愧疚道：“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只是稍微扭到。”他睨了眼右足，知她愧疚打消顾虑。孟来笙陪她在手术室外等了会儿，等医生出来，苏晓急忙上去，得到是手术成功的消息。医生转念又道：“可惜，孩子没保住。”
“孩……孩子？”苏晓蒙了。
女医生一脸古怪看她，须臾又做恍然大悟状，“已经两个月了，病人吃了堕胎药，自行流产差点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