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记得自己脸上干了又湿。邓歆和董皓的安慰她全没听进耳朵内,脑子里反复在祈祷,希望顾铮不要出事,拿什么换都可以。
手术灯灭,医生摘下口罩说:“手术很成功,等麻药退了就会醒。”
一下子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病房原本就缺,顾铮的病床勉为其难才塞入过道一角,来往熙攘很不适合养病。苏晓守了一整夜,麻药早该过去却始终没有醒过来。焦急之下去找医生,多番检查后得到这样的结果,“病人处于轻度昏迷状态,外界的声音还是能感觉到。”
一个字,等。
隔天邓歆拿来换洗衣服来医院,瞧着她的黑眼圈直摇头,“不会又一夜没睡吧?”
“我不困。”苏晓摇头,伸手握住顾铮垂在床沿的手,鼻尖猛地发酸。邓歆把纸袋递给她,“去换身衣服然后下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有我。”
苏晓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两天没洗澡,没换衣服。她点点头去卫生间换衣服,又拿着钱包预备去买些清粥喝。电梯一到底楼,就被身后人流推挤出去,一个趔趄险些摔跤。透过电梯反光门,苏晓瞧见自己一脸憔悴,头发有些乱,眼睑下一团青黑明显,简直狼狈。
“苏晓?”镜面里出现孟来笙的身影,木然转身,孟来笙还是孟来笙,一身笔挺脸上略带倦怠。苏晓不敢置信怎么会在D市遇见他,不是说去国外开会吗?
还没问出疑惑,孟来笙一手上来直接将她抱住,手臂十分有利紧得苏晓有种错觉将要喘不上气。他一手抚在她后脑,薄唇似乎轻吻了她头顶几下,语气掺杂紧张,“你吓死我了。”
“孟,孟先生……我喘不过气。”苏晓惊讶之余,拿这理由来结束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果真他松手,本就比苏晓高许多的缘故,弯腰一手抚在她脸上,有种劫后余生地释怀,道:“你没事就好。”
之后苏晓才得知,孟来笙会议结束已经半夜,得知她出事立刻订了机票从苏黎世飞过来。在孟来笙的帮助下,顾铮转院去了D市中心一家医院,住的特级病房与之前的过道天差地别。
但顾铮,还在睡。
这样持续第三天,苏晓累及趴在床沿小睡。孟来笙拿了条薄毯替她披上身,苏晓一向浅眠如今又是精神紧绷的状态,小小一个动作就醒过来。
“抱歉,吵醒你了。”
苏晓摇头,抓紧肩上的毯子,回她一笑,“谢谢。”
自从重逢开始,苏晓对他都是疏离,就算笑也不是真心。眼下这个笑却是连眼底都是温柔的,像是无形的小手牢牢在他心窝子里挠了一把。孟来笙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显示的是11点45分。苏晓已经连续三四天只睡了不过六个小时,他心疼却又羡慕顾铮,甚至有一瞬间的想法,病床上那个人是他该多好。
“去睡会吧,这里有护士。”孟来笙轻声劝,她摇头目光凝着沉睡的顾铮。
孟来笙有些酸意,很有拔掉他氧气罩的冲动,“要是他醒了你又累倒,不是更让他难过?难道你不想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你吗?”
这么一想,的确。苏晓也觉得眼皮沉重,抬手都像是挂着铅袋十分难受。顾铮最不喜欢她生病,会责备她没好好照顾自己。苏晓起身步伐略浮,孟来笙一手替她将滑落下来的薄毯上拉,一面小心搀稳她。步子刚走到门口,病床上就传来一声细细得沉吟声。
苏晓敏锐地扭头,顾铮的睫毛一颤,缓缓睁开眼。
“顾铮!”她欣喜得忘却疲惫,转身就跑回病床边,握住他的手,声音急切:“你终于醒了,我差点以为……”
越说越哽咽,泪水啪嗒落在床单上,晕开一团湿。孟来笙还站在门边,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倒吸一口气却没有转身的准备。一手还维持着搀她的动作,只是须臾指尖都是凉意,像是什么分明抓在掌心却还是流走了。孟来笙觉得心口位置像是被掏空一样的阴冷,酸疼酸疼的。
手指收回僵持的姿势,一点点收拢握拳,狭长凤眸一寸寸冷下来。再没留恋,开门直接离开。关门声让苏晓惊神,只看到孟来笙略微不稳的步伐,落寞的背影。第二天,苏晓没在医院见到孟来笙,倒是他的秘书赵龄在,将缴费后配得药递给她,说:“孟先生昨晚已经回S市。”
苏晓点头,望着收据单有些出神。她总躲避忌讳遇见他,但每一次最危难最难堪时,他总会出现解围。因为刻意的疏远作祟,令她差点忘记小时候和孟来笙原本就是无话不说的。如今……变成这样……?顾铮总说孟来笙对她抱着别样的企图,但仔细一想,或许……只是还当她是那个小姑娘,像兄长一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