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事司机，父亲！
苏晓下意识捂住嘴巴，避免惊呼出声。路静道：“孟来笙之所以这么讨厌我，并不完全因为私生子一事，更主要的是，当年是我替你父亲把这件事遮掩下来。”
“我爸，是……凶手？”苏晓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觉得太阳穴的位置涨疼，疲倦加之情绪异常的波动早就令她濒临虚脱。
路静摇头，“不，你爸并不是有意，当年孟兰早就身患抑郁症精神状况不良，想要寻死冲上马路。你父亲是误杀……”
但总归孟兰的死与她父亲有直接关系，苏晓似乎能明白这几个月孟来笙对自己的态度，谁能相安无事的继续和杀母仇人的女儿恩爱一辈子？别说孟来笙做不到，就连苏晓都觉得自己没有脸过下去。但父亲的死，路静的言谈，分明告诉她，父亲之所以选择结束自己命，都是因为孟来笙无时无刻的警示。
父亲的手机里，都是孟来笙的电话记录。
苏晓从咖啡店出来后直接往盛元去，她知道自己现在蓬头垢面狼狈憔悴得厉害，一路上大家虽然同她问候却不免在背地里小声议论。洪安琪似乎听到风声，牢牢在总裁办公室外把关，“他不想见你。”
“麻烦让一下。”苏晓克制住心里叫嚣的怒火，还算礼貌得开口。
洪安琪半点没回转的余地，把门堵的死死，一脸鄙夷又坚决，娇媚的脸上气愤的情绪开始浮现。苏晓没心情同她如往常那样唇枪舌剑，直接怒喝：“滚开！”
这一吼，洪安琪愣住。
在她眼里，苏晓不是个好对手，就算发脾气也像小猫挠人完全没有威胁性，没想到气性还挺大。她是真忘记，小猫急起来，爪子也是锋利非常的。
“你吼也没用，来笙吩咐过，谁都见就你——不见！”洪安琪挑衅。
苏晓咬唇，惯来温婉的眸子里溢出滔天怒火，一手上去使劲力气把洪安琪往一边推搡。她穿着高跟鞋没能站稳，生被推出腰部撞在大理石办公桌边，痛得捂住腰蹲下。
苏晓也乘着这个空隙，飞快得拿起桌上的门禁卡刷开办公室门。孟来笙早就听到屋外对争执知道她来，立在落地窗边望着她。
“你是不是找过我爸？是不是一直打电话威胁他！”苏晓尖着嗓子冲他喊。
他低眸，沉默却极好的让苏晓认同是默认。憋屈太久的情绪迸发，泪水在这一刻再没阻拦得落下，苏晓哭得像个孩子，上气不接下气，一把鼻涕一把泪得哽咽：“我爸死了，他死了。他选择跳楼来结束这段孽缘！一命还一命，你还满意吗？”
孟来笙终于有反应，红眼怒望过去，嗓音喑哑，“谁告诉你的！”
她没说话，只是哭。孟来笙被激怒，跑上去扣住她消瘦双肩，语调一声高过一声，“我问你，谁告诉你的！你都知道些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苏晓望着他的眼，苦苦一笑。他一怔，似乎从她清澈的瞳仁里瞧见决绝的悲伤，那种放弃一切得悲伤。这股神情让孟来笙觉得后背有点发凉，心里发虚。果然她摇头，像是再没能好好努力下去的样子，语气轻得像是叹息，我会离婚的。”
他手劲发紧，瞪着她。
“之前是我不懂事，死皮赖脸还想巴着你不愿意离婚。你放心，不会了。这种事就算你心软不离婚，我也没这个脸继续过下去。”苏晓十分坚定，心口的痛苦麻痹着蔓延到指尖，整个手都在微微颤抖，“孩子不能生下来，你不能要一个杀母仇人的女儿生下的孩子。……你还这么年轻，孩子总会有的，比如……比如……”
“这是什么话！谁给你这个准不要孩子的！”孟来笙全完愤怒起来。
她也硬下心，“我一定不会生的。”
“你敢！”他瞪着眼，咬牙切齿得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往外拉着出去。洪安琪在门外偷听，险些被突如其来的门拍到，尴尬退在一边。孟来笙把苏晓拽往另一侧的专用电梯，直接按了地下车库的楼层，苏晓一个劲的挣扎，全然无用。
孟来笙开车速度极快，很快驶回孟宅。一把拖拽着往卧室方向走，李嫂不清楚发生什么只晓得苏晓在哭在喊，而先生冷漠又愤怒得令人陌生。
关上房门时，孟来笙给她下最后通牒，“孩子生下来，我或许还能给你爸买个墓地好好安葬，你要敢在胡闹，我就把他骨灰随便抛，就是死了也不能安生！”
“啊—苏晓尖叫，觉得耳膜发烫，冲上去像个疯婆子般掐住他的脖子，“孟来笙！你这个混蛋！混蛋！！我要杀了你！”
她手劲加重，他浑然不躲由着她红着眼痛下狠手。苏晓望着这张脸，曾经溺爱宠着她的这个人，变成这样。而自己，也变成这样。
他难受，她更痛。这才彻底的意识到，自己是爱着孟来笙的。
苏晓望着他有点发红的脸，松开手，整个人滑跌在地，拿手撑着：“我又输了，对不对？”
他深吸口气，掩去眼底的浓到化不开得悲戚，不回答直接转身离开屋子。苏晓只听到门关上再落锁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呈现在黑暗里。
李嫂一如既往好吃好喝得伺候着，苏晓的肚子也一天天开始大起来。李嫂见她形容消瘦，便告诉她，“太太，你放心养身子吧。苏先生的后事都办妥了，墓地选在S市最金贵的地段。”
得知这个消息，当晚孟来笙回来时，苏晓逮着机会表示，想去墓地祭拜，他连想都懒得想，“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都答应你生孩子了！”
孟来笙冷冷睨她，“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苏晓当即把手里的枕头扔过去，气呼呼得离开。但这丝毫阻扰不了苏晓想要外出的想法，等孟来笙离家后，苏晓直接爬窗。
这个窗户下是花房的阳台，还算稳没危险。苏晓还没下去就被李嫂发现，吓坏李嫂，差点没把苏晓给惊着摔下来。
好在有惊无险，但这出逃的机会失败。孟来笙回来知道后大发雷霆，对她的控制愈发的令人咬牙切齿，唯恐再出纰漏，把窗户封得死死。
苏晓生气，“你这是非法拘禁！”
“拘禁？你现在还是我老婆。”孟来笙冷笑。
苏晓知道和他硬碰硬从来没有好结果，孟来笙也不是曾经的孟来笙，在长期的学乖卖傻后，资本家终于有点满意。
她才小声表示，“你就让我去一次墓地，我保证好好的，再也不逃。”
说这话时，恰逢苏晓的生日。原本是没报希望，说完就失落得要走，他的嗓音才不紧不慢得传来，“好。”
“你同意了？”苏晓惊喜得转身，他抿唇不去看她。
第二天，车驾自襄山出发驶入南院墓地。排排列队的松柏，灰白堆砌的墓碑。孟来笙总算没说谎，他当真给了父亲足够的位置，与旁侧的富庶比较起来也不输。苏晓将手里的花放在墓碑前，望着苏向明黑白慈祥的照片，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
“你之后才知道的对不对？”苏晓喃喃，父亲之后才知道的吧，虽然许多年前曾经见过孟来笙却从未见过孟兰，他是在之后才察觉到便一个劲的叮嘱苏晓好好对待来笙。孟来笙识趣得往十步开外走去，却并不将目光收回，总担心她会跑。
远远的，他望着那个纤弱的身子发抖发颤，直到掩面哭泣。他心里难受得像是被人几番拉扯，又拿重重的叹息掩盖内心得焦灼。
墓地出来后，孟来笙带苏晓去了市医院妇产科检查，医生给的答案是胎儿很稳定，只是苏晓体质虚弱需要多多保养，否则临盆那天有得好苦受。
“好的。”孟来笙点头，像个极为合格的丈夫一样对苏晓无微不至。但这些温柔在苏晓的感觉里是全然没有温度的，那是冰冷的，不若从前。
苏晓知道，这样的“温柔”只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有好多次，午夜梦回她被噩梦吞噬又赫然惊醒，身边是宽厚温暖的胸膛还有那个均匀的呼吸声。苏晓几次想要掐死她，又不能下手，每每咬着指尖抑制住嘴里传来的呜咽低泣声。
两个人，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孟宅又恢复平和，洪安琪再没出现过干扰她的情绪。这大约是孟来笙的吩咐，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盛春季节里，是即将生产的时候。
生的时候，那么痛。
苏晓坚持顺产，那样对宝宝好，但她太虚弱几次昏厥又醒来，直到精疲力竭性命安危。医生最后还是选择剖腹产。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几次心率过低，险些丧命。耳边只是有无数的滴答声还有来笙的呼唤，一声接着一声的凄厉，仿佛要将她吵醒。
她终于受不了这声音，醒过来。入目的是满世界的雪白，除却暖暖的橘色窗帘，其他白的令人眼睛酸刺。来笙就坐在病床边，胡子邋遢的，很憔悴。
他似乎没预料她会醒，怔怔望着她，眼底迅速有雾气蕴起，“嗨。”
很浓重的鼻音，夹杂着低沉的沙哑。苏晓望着他，张嘴觉得喉咙里干涩，同样哑哑得问：“孩子，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