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来笙回来的时候,苏晓正在厨房煮面条。两个人都发现彼此却没轻易开口,孟来笙坐在沙发里黑眸紧紧望着厨房里那抹娇俏苗条的身影,拿着手杖的左手略微收拢。
“需要吗?”苏晓端着面出来,问他。两人看清对方面容皆是一怔,孟来笙疲倦异常连下巴上都有一圈淡青胡渣。苏晓也没好多少,一双眼布满红血丝眼皮肿的分不清是双眼皮三眼皮。
他摇头,“不用,谢谢。”
真是生分,苏晓心里苦笑着坐下来也不再理睬他自顾自地吃起来。煮面的时候在分心,盐加太多一整碗吃下去嘴巴干涩地呛口。她起身收拾碗筷放入洗手池,倒了杯水急迫的往肚子里吞。孟来笙始终注视着她,突然慢悠悠启唇:“我会给安置费。”
她握着杯子的手险些松弛,忍着呛鼻的冲动咽下水,苦哈哈地告诉他,“来笙,我一点不想离婚,只是因为想见你一面才会这么说的。”
他深吸口气,语气冷淡:“孟宅也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现在说。”
说完还当真自西装内掏出支票放在茶几上,苏晓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沉重的,眼见着他起身要走这才像是丧失理智一样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像个最卑微的弃妇一样连连摇头乞求,“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一定好好改正,只是希望你不要这样。你的钱你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要的,只是求你……求你不要说离婚。”
“苏晓,你这样一点不好,原因我说过也不想再说第二遍。”孟来笙垂眸凉凉瞧她,抬手示意她松开。她不知道原来孟来笙也是可以这样残忍的,她一直觉得自己该是很洒脱的人,但原来并不是。她不愿意放手,不愿意放他手活像个泼妇一样死不撒手,孟来笙有点动怒嗓音拔高,苏晓这才尖着嗓子差不多要被挣扎着跌坐在地,朝他吼:“我怀孕了!”
孟来笙当即一震,整个人瞪着眼古怪又震惊地望着她,很久都没说话。苏晓捂住脸哭泣,双肩剧烈发抖,“我有了你的孩子……”
屋子里除了她的哭声再没其他,孟来笙连呼吸都是颤抖的,捏着手杖柄端的手紧得直接苍白,像是鼓足很大的勇气才将这番话说出口,“孩子生下来,等生下来再离婚。”
有什么一下子撞击心口碎得分裂,苏晓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诧异又羞愤地望着他,“孟来笙!”
“这段时间我会请最好的看护也会让……”
“我不会生的,既然注定要离婚孩子生下来做什么?”苏晓昂头冷笑,含泪瞧他一点点转变的脸色,青白闪过十分好看又让人痛快。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心窝子里痛得有点不能呼吸。这话很好的激怒他,一上来就死死箍住苏晓的肩头,黑眸里怒火滔天,“怎么,连你也要当凶手!要杀我的孩子!我告诉你苏晓!这孩子你必须给我生下来!你要是敢动他一分一毫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真是在怒气顶峰,手劲没轻没重仿若要一下子将她肩骨掐碎。但这些比起心里的痛,一点不算什么。苏晓的指尖都在叫嚣着疼痛,脸上狼狈至极,她瞧见自己小小脸颊在他漆黑瞳仁里落魄又不修边幅,满脸的泪红肿的眼却还挂着一抹近乎绝望的笑容,那张嘴干枯苍白,咧出诡异弧度,“不放过我?你什么时候放过我?你从来只会逼我,威胁我。孟来笙你该不会不记得当初是谁花费心机让我嫁给你的吧。”
“这事没得商量。”孟来笙松开她,连手杖都没捡直接转身要走。李嫂早就被惊动跑来,望着这个场面吓得说不出话来,孟来笙朝她吩咐道:“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好的,先生。”李嫂点头,苏晓咬唇捡起手杖往前走三步望着孟来笙逐渐走远的背影,猛地将手杖扔出去,破口大骂:“孟来笙!你混蛋!!”
李嫂按照孟来笙的话,每天补品安胎调理的东西一幅接着一幅给她端来滋补。苏晓一概不喝,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像个木头人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偶尔感觉饿,又不能真伤害到孩子就狼吞虎咽下去,没一会儿又全部吐出来难受地厉害。她不舒服,孟来笙第一时间知道,家庭医生不过一会儿功夫就上门来诊断。
谁劝都没作用。邓歆之前在拍毕业照时同她说起过,要去趟国外,因为胡少爷知道了莉莉的事,她要去陪着。那时候苏晓才晓得,原来邓歆一直喜欢着胡少爷,喜欢了好多年。日常生活里,李嫂看她很紧不许她随意出门,其实苏晓清楚这些都是他的意思,是纯粹将她封闭起来一样。直到家里接到一通医院打来的电话,“请问是苏晓,苏小姐吗?”
“是。”
“您好,这边是XX第一医院,您的父亲苏向明今早跳楼现在在重症病房。”
啪。
手机掉落在地,苏晓想都没想直接推门出去,李嫂端着乌鸡汤过来急得喊她,“太太你不能出去!”
苏晓没理会她,直接穿着拖鞋就往外跑,老冯在外面洗车看到她想要阻拦,却听她说:“老冯送我去医院,我爸爸出事了!”
“好,上车。”老冯犹豫会儿,给李嫂使了眼色就拉开车门坐入驾驶座。跳楼,怎么会跳楼呢?苏晓掐着手急得心乱如麻,直奔重症区,医护人员告诉她,虽然人救回来但没知觉,至今昏迷不醒要是长此下去恐怕有生命危险。
病床上的苏向明像是睡着一样,安详。如果不是那些氧气管和另外各种管子,她或许真的只是觉得父亲只是太累睡着了。心跳仪上跳动略显缓慢,苏晓握着他的手,哽咽道:“爸,我是晓晓,你醒醒。”
“爸爸,你不是很高兴要当外公了吗?快点醒醒,等以后孩子出世让他带你一起去外面玩,我们一起去旅游。你不是特别想去北京吗?等你好了一起去北京,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好不好?”
回答她的,除了心跳仪器的滴滴声,再没其他。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爸爸。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怕。”苏晓哭出声来,这话说完,苏向明的手指微微一动,她惊喜地起身观察发现他的睫毛也在微微颤抖,当即惊喜地冲出去喊医生。病房里顷刻跑来医生护士,心跳仪上的跳动转为轻缓又顷刻转变急促,医生眼神里喝进行抢救,一番努力之下那条始终在跳动的线,在连续哗声之后划成直线。
那刺耳的声音直钻耳膜,苏晓深吸口气觉得胸腔里窒息在顷刻。
“很抱歉。”医生的话像是魔咒,一遍遍在耳边响起,四周都是昏眩的,白色的床单再没波动的心跳线。苏晓往前走两步扑腾一下没走稳跌跪下去。护士连忙来搀扶,她张嘴满脸痛苦喉咙里只呜呜有声,良久才迸发出嚎啕大哭。
医生将她搀往休息室,一次性纸杯里茶水凉透,就和父亲那句逐渐冷却的身体一样。手边是父亲的衣服和手机,苏晓拿起翻阅屏幕上还显示着未接电话,她立刻打起精神翻看,发现这些来电里都是孟来笙和路静。苏晓的手脚开始发冷,深知父亲跳楼这件事一定另有蹊跷。孟来笙肯定不会现下接电话,她选择找路静,拨通电话过去约见面。
本以为上次几番羞辱之后,路静该是不愿意理会她的,没想到却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苏晓急匆匆赶往约定的咖啡吧。路静早已到达点了咖啡形容端庄贵气地坐在沙发里,苏晓被服务生指引往内走,望着她背影略略顿步,深吸口气越过站在她面前,“谢谢你能来。”
“没想到,你是向明的女儿。”路静含笑说着,语气里却夹藏更深的意味。苏晓坐下,直接挑明来意,“我在爸爸的手机里发现路总你很多的通话记录,他曾经说你们是同学,但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路静抬手撩拨耳际鬓发,浅浅一笑,“你猜对了,我是向明的初恋。当年因为门第的关系,被拆散了。”
“我爸……我爸他……过世了。”
这话说完换成路静的诧异,她完全没顾及形象咖啡杯险些落桌,画了漂亮妆容的脸上堆满惊讶,连嗓音都有些颤栗,“你说什么!向明……怎么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晓憔悴摇头,“这话该是我要问的,你和我爸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瞒着我?我爸是跳楼死的。”
路静一下子靠倒在沙发背上,漂亮的眼睛里有雾气溢满,良久突然嗤笑起来,“一定是他,一定是孟来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晓直起背脊。
她抓牢苏晓的手,伤心致使她几度哽咽难成话语,“他……你一定不知道。孟来笙的母亲当年出的车祸,肇事司机就是你爸。”
孟兰的死、肇事司机……父亲?
孟来笙曾经说起过,自己在一场车祸里失去母亲和自己右足上的伤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