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老太太的脸上，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黑线，嘴巴大张着，舌头吐了出来，眼珠子鼓的也更厉害了。
老太太之前的遗容，好像是被吓死的，而且舌头也没吐出来，但现在看起来却像是被人掐死的。
而且老太太的嘴里，原来塞了一个黄纸叠的金锭，现在连这个金锭也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离世后的表情还会变？难道这也是那个夜郎中干得？奶奶地，人都死了，他还不肯放过，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我要宰了他！”
张二叔说着，从旁边拎起一把刀就要往外走。
冯学贤连忙拉住他：“二叔，冷静，那个夜郎中可不是一般人，你这样不但杀不了他，可能还会连累你们一家人，千万不要冲动啊，二叔。”
钟九首也连忙劝了几句，张二叔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他跪在棺材前，呜呜哭起来。
这时，王婉婷在我耳边低声说了句：“老太太这种面容，看起来像是被 ‘捉阴魂’了。”
看来她也猜到了，其实在看到老太太脸的第一眼， “捉阴魂”三个字，就瞬间出现在我脑海里。
按说人死了之后，脸上的表情就不会再变了。
所以那些上吊死的人，即使遗容看起来很吓人，可也没办法补救。
吐出来的舌头缩不回去了，张开的嘴，也不能再合上。
在下葬的时候，只能在尸身的嘴里，塞块黄纸做的金锭，还要把白纸做的银锭，放在尸身的脚下，这叫“嘴含金，脚踩银”，来化解晦气。
如果尸身是张着嘴的，嘴里又不塞任何东西的话，下辈子就会是饿死的命了。
一旦尸身的表情忽然发生了变化，那十有八九是魂魄被人捉走了。
申红胡子曾经告诉过我，在大概一两百年前，我们这一带，出现了一些神秘的捉魂人。
这些捉魂人，专捉刚死的人的魂魄。
据说捉魂人是要用这些魂魄炼阴丹，人吃了这种阴丹，能增加阳寿。
而且死的人年龄越大，魂魄炼出阴丹的效果就越好。
因此，这些捉魂人最喜欢捉长寿者的魂魄。
在过去，人的寿命都不长，能活到八十岁的，那就绝对算是高寿了。
所以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死了后，千万要提防这些捉魂人。
这种捉魂人捉魂魄时，据说是用一种栓鬼绳。
魂魄一旦被这种栓鬼绳拴住，尸身的表情就会变成老太太这样——
脸上会出现蜘蛛网一样的黑丝，嘴巴大张，舌头吐出来，而且眼珠子也会从眼眶里鼓出来，看着非常恐怖。
所以在一二百年前，八十岁以上的人下葬时，要揭开蒙脸纸，多看几次尸身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变了。
如果看到表情变成这样，那就是魂魄被捉鬼人捉走了，就要赶紧想办法把魂魄招回来。
在这种情况下，能把魂魄招回来的人，不是那些神汉神婆，和尚道士之类的，而都是我们这种盗尸人。
因为我们这些盗尸人，有一种用古尸的皮做成的鼓，叫招魂鼓。
如果捉魂人还在百里之内，只要用鼓槌一敲这种招魂鼓，就能把魂魄招回来。
可一旦捉魂人已经在几百里外了，那么捉魂鼓也没用了。
魂魄招不回来的话，死者的后代们，从此之后，就会经常生出死胎来，这样一来，后代会越来越少，家里的香火很快就会断了。
申红胡子小时候，在我们这一带，还亲身经历过这种魂魄被偷走的事，但和一二百前相比，已经很少了，大部分人也不知道这种事情了。
可没想到，今天夜里，我们竟然又遇到了这种事。
但我和王婉婷，都没把这种事告诉张二叔，因为我们现在也没那种招魂鼓，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老太太的魂魄招回来，所以告诉他也没什么用，只会让他更焦虑，更害怕。
难道老太太的魂魄，真是被夜郎中捉走了？
他捉走老太太的魂魄，是为了炼阴丹、还是有别的用处？
当我们四个从张二叔的院子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月亮也已经偏西。
“咱们还不能回去，要去那个夜郎中的铺子看看。”
王婉婷忽然提议道。
“现在去没什么用吧，那个夜郎中夜里不一定出来。”
王婉婷却摇了摇头：
“如果老太太的魂魄，真是被那个夜郎中偷走的话，那在天亮前，我们还有希望把魂魄救回来。”
“可我们没有那种招魂鼓怎么救？”
我也不解地问王婉婷。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们来到夜郎中的铺子前，在月光下，只见铺子的门关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们躲在旁边一棵大树下，偷偷地观察着那个铺子。
也就等了二十多分钟，忽然，就听吱呀一声，药铺的门开了，就见那个夜郎中从铺子里鬼鬼祟祟走了出来。
他的手里，还拿着两个纸人。
他往四周看了一下，往镇子东边走去，我们偷偷跟在后面。
他一直走到了坟地里，把两个纸人，扔进了一个坟坑里，然后就慌慌张张走了。
我们知道，这个坟坑就是张二叔母亲的。
因为明天就要下葬了，所以头一天就挖好了坟坑。
“只要在天亮前，把那两个纸人烧了，老太太的魂魄就能回来了。”
王婉婷说着，走到了坟坑前。
她刚要下去拿那两个纸人，我连忙拦住她：
“大半夜的进坟坑，可是很不吉利的，我身上带着武将的纸骨，可以辟邪，还是我下去拿纸人吧。”
等我把纸人拿上来后，在月光下，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这两个纸人有点奇怪。
只见这两个纸人，都是戴着尖尖的帽子，一个穿着黑长袍，另外一个穿着白长袍，他们的腰间还挂着一块令牌，令牌上写着一个 “魂”字。
更特别的是，两个纸人的腰间，还绑着一个酒葫芦。
从样子上看，这两个纸人应该是阴间捉魂的阴差。
那个夜先生为什么扎这样的纸人呢？
据我所知，扎纸行里有个规矩，就是千万不能扎鬼差模样的纸人。
如果扎了鬼差模样的纸人，就是要鬼差来拿自己的魂魄。
在我们附近的那个镇上，就有一个年轻的扎纸匠，不知道天高地厚，为了好玩，扎了两个鬼差模样的纸人放在自己的纸匠铺里。
没过几天，有人去他的铺子卖纸人，只见那个扎纸匠闭着眼坐在椅子上，那两个鬼差模样的纸人，就放在他左右两侧。
买纸人的人问了几句，那个扎纸匠却没什么反应，买纸人的人就过去细看了一下，才发现那个年轻的扎纸匠已经死了。
但这个夜郎中，却竟敢亲手扎了两个鬼差，难道他不想活了？
王婉婷却摇摇头说：“夜郎中扎这两个鬼差，其实是在 ‘送阴差’”。
我们三个都愣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是送阴差，王婉婷解释了一下，我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王婉婷说，百岁以上的人，都是上了阴间“积福薄”的，他们死了之后，在拂晓之时，会有阴间的两个鬼差，专门来带他们的魂魄去阴间。
但一般的人死了之后，是不会有专门的鬼差来接他们魂魄的。
钟九首忍不住问了句：“这么说，会有两个鬼差，专门来带老太太的魂魄去阴间，可那个夜郎中，为什么要扎两个鬼差模样的纸人？而且这两个纸人的腰间，为什么又要绑着两个酒葫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