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七大院里，刘大石、杨勤和林茂站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门口，各自打着手电，来来回回的扫视。
这个房间是在八五七大院的另一栋楼里发现的，杨勤和林茂他们并没有排查多久，就找到了这里。大门的锁是用外力破开的，房间里面除了简单的床架子和一个柜子，什么东西都没有。
但是很干净，这种干净是那种被人刻意收拾出来的干净，有人在这里待过。
负责人老马被叫来问话的时候，他自己完全傻眼了，根本没想到自己负责的地方会出现这种情况。八五七大院并不是那种正规渠道的出租房，老马他们也并没有把房源挂在中介那里。说白了，这地方就是个添头，老板家大业大不在意，就等着以后改制或者拆迁，狠狠地赚一大笔钱。
所以这院里的空房间多的很，因为这里实在太老旧，条件稍微好点的年轻人根本不会在这里多待。就连从乡下到城里打工的农民工都不愿意在这里长住，不仅环境不好，住的人也是乱七八糟，如果有孩子的家庭，更是看都不会看，就怕自家小孩被带坏了。
所以，老马的管理也是稀松稀松，没有租出去的房间也不怎么管理。
“文秀利钻了个空子。”杨勤抹一把脸，“在这里住的人，根本不会看新闻看报道，而且互相都不会来往走动，所以文秀利在这里住下来，非常安全。”
刘大石咬了咬牙，这地方也算是城区范围，文秀利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真是让他们这些警察无言以对。
“都查过了吗？”刘大石用手电照了照屋子。
“我们来的时候就查过了，文秀利应该是做了清理，房间非常干净，连根头发丝都没留下。”杨勤说起这个就很无奈，“这个女人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如果不是门锁被毁坏，房间干净的不正常，我都不会想到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林茂感叹，“一个体弱多病的女人，能把这间屋子打扫这么干净，她是有强迫症吗？”
刘大石走进房间，再次确认每个角落每个细节，雁过拔毛，他不相信一个人能做到一丝痕迹都不留下。
杨勤看着刘大石，和林茂对视一眼，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他们刚开始也是这么认为，但是几个同事联手把这个房间查了个底朝天，都没发现任何线索痕迹，这个女人的心思真可以用心细如发来形容。
过了一会儿，刘大石拍拍手上的灰，叹口气，“我们都小瞧这个女人了。”
“谁说不是呢。”杨勤想了想，又把林茂的那番推测说给刘大石听了。
听完后，刘大石点点头，林茂这小子真是聪明，是个好苗子。如果不是在西城区，他一定想办法把他挖过来。
“你们来看这个，”他从兜里摸出那张照片，等杨勤和林茂凑进之后，拿着手电照着照片，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来来回回的反复几次之后，问道，“你们看出了什么吗？”
杨勤刚开始有些不解，但是反复看过之后，眼神变了，有些不可思议的拿过照片，自己看了又看，最后揉揉眼睛，一脸惊讶的看刘大石，“这个图案，像是……一个人头？”
“确切说，像一个骷髅。你看那两个透气的窗户，像不像人的眼睛，然后旁边的门框，像不像人的骨骼框架，再看这些花草杂物，像不像牙齿？”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恶鬼退散。”林茂已经开始指天拜地，喃喃自语。
杨勤哭笑不得，刘大石善意的笑笑，“所以，心理暗示很有可能是真的。文秀利也正好是利用韩彬长期嗑药，神经脆弱敏感这一点，进行了心理干预。再加上对面这个房间，在灯光昏暗的条件下，极有可能让他进一步产生幻觉。从而发生悲剧。”
“其实也未必是悲剧，”林茂轻声道，“对于这种瘾君子来说，他死了，对自己对社会都是一种解脱嘛。”
杨勤拍了林茂一个巴掌，“臭小子说什么呢？是不是要再抄一百遍？”
林茂立刻怂了，双手合十作揖，求放过。
刘大石沉沉的看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黑暗笼罩，好一会儿才说，“正义邪恶，白昼黑夜，都有规矩。如果逾距了，正义也就变成了邪恶，白昼也就变成了黑夜。”
夜市的路边摊上，杨勤和刘大石还在奋战，两人碰了酒杯，一饮而尽。林茂那小子已经吃饱喝足，趴在一旁呼呼大睡。
杨勤吃着花生米，看着对面的老战友老同学，忍不住八卦一下，“怎么样？听说阿姨又给你介绍了一个？”
刘大石一口菜差点呛出来，眼睛一瞪，“你怎么知道的？”
杨勤无声的笑笑，很开心，“你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了？警察会有不知道的消息？”
刘大石点了点杨勤，笑着没说话。
“哟，看样子，有戏啊。”杨勤太熟悉刘大石这个笑了，猛男柔情啊。
刘大石想到了袁琳琳，想到了她今天说的那番话，以及她那双清澈可见的眼睛，黑白分明。所以，人的眼睛为什么是黑白的，大概是希望我们能更好的看待这个世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看清楚了，看透彻了，看世间百态，才能看到自己的路。但是很多人，看着看着，眼睛就开始逐渐浑浊，黑白不分。
“你说，文秀利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杨勤忽然问。
刘大石想了想那些资料上的信息，缓缓说道，“她的原生家庭不幸，有个赌鬼老爸，母亲因为忍受不了，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抛下他们姐弟俩，远走高飞。文秀利好不容易把弟弟拉扯大，没想到弟弟也成了赌鬼。不过好在，她自己本人能在夹缝中生存，走出小山村，掌握自己人生。她毕业于中国财经大学，是天之娇女，头脑聪明有能力。工作之后，对待同事温和有礼，是领导同事眼里的得力助手。她在丈夫官长河眼里，是个贤妻良母，能把家务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夫妻和睦，从不争吵。她的同学朋友，没有一个不说她真诚待人，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为对方思虑，面面俱到。她的邻居说她是个性格温柔，脾气和蔼的女人，见人总是三分笑，不会和人红脸。”
“这么说，文秀利是个人格相当完美的女人。”
刘大石摇摇头，“我不相信会有完美人格的人，人格完美本身就是不完美的。”
杨勤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他又问，“你觉得文秀利接下来会做什么？杀掉韩彬就是她的目的吗？”
刘大石仰头，看沉沉的夜空，呼出一口气，“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