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聚集的文化宫，傻女蜷缩在角落里紧紧的抱着自己。也许是天气转凉，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孤寂，总之她把自己包裹了起来，像只可怜的小刺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防备。
等到天色渐明，阳光再次从黑暗中透的时候。傻女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光线朦胧中看到了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她猛地清醒过来，拿起身边的小刀举在胸前，试图赶走对方。谁知那人非但没有走，反而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傻女怔怔的看着来人，鸭舌帽之下是一张恐怖的脸，吓得把刀扔在地上，就要大喊，“鬼！”
然而那个字还没叫出口，就被对方捂住嘴，另一只手竖起一根中指放在唇边，“嘘。我是阿禾。”
傻女听着熟悉的声音，眼神从怀疑到确认，逐渐欢喜，“阿禾！是你，阿禾阿禾阿禾！”
连说一长串的名字，表明她是真的很开心，开心的快要飞起来了。她以为阿禾不要她了，她以为阿禾不喜欢她了，她以为阿禾不会再回来了。
但是，阿禾回来了。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阿禾啊。
傻女拽起阿禾的手，指着墙壁上的划痕，一条一条的数过去，“一、二、三、……八、九、十。十天呢，阿禾说的七天回来呢。”
难得的有些小脾气，傻女有那么一点点的生气，阿禾说话不算话。
阿禾笑笑，摸摸她的脑袋，“抱歉，我被意外的事情耽误了。”
傻女没有去追究什么是“意外的事情”，但她看着阿禾的脸，很是担心，“脸，阿禾的脸。”
阿禾摇摇头，“没事，不担心。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作为补偿。”
“吃东西？”傻女眼睛一亮，把所有的担心都忘记了，“好好，阿禾好，走啊走啊，吃东西啊。”
阿禾微微笑笑，压了压帽子，带着傻女离开文化宫。找了个隐蔽的小摊子，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这对傻女来说，是难得的美味，简直就跟中了彩票一样。虽然不知道阿禾为什么会带她来吃这么好的东西，但是她不用管这些，反正阿禾什么都会，只要跟着他就能吃东西。
还有什么能比吃东西更重要呢？傻女眯着眼睛想，吃了东西就不会死啊，真好啊。
“吃饱了吗？”阿禾轻声问，声音温和。
傻女点点头，笑的眯了眼，“吃的好饱呢。”
阿禾笑笑，“那就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傻女跟着阿禾，亦步亦趋在身后，像极了她的影子，无声无息的存在着。
这是个普通的秋日清晨，对很多人来说，这一天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城市还是那座城市，日新月异的成长着，像个巨大的饕餮，用各种的食物和金钱堆砌出巨大的身体，日趋庞大。
然而对某些人来说，从这一天起，有什么东西变了。万坤看着镜子里，被刮胡刀刮破的下巴，微微皱眉，大清早见血，倒霉。
同样感到不顺的还有文继才。
整个夏末秋初，他都在砖厂和赌场之间来回。重来一次，他非常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赌欲，每次去赌场，只要有点小胜就立刻收手，刚开始赌场老陈笑话他，说他不是个男人。但不管他怎么说，文继才都只当听不见，揣着赢来的几千块钱，转身就走。如此赌了那么几次之后，他都是赢多输少，总体算来也赢了小几万了。
那段时间，文继才真是走路都带风，在砖厂搬砖都卖力了许多，工头还额外给他加了收入，那才是顺风顺水，怎么都来钱。文继才一度以为自己要开始咸鱼翻身了，要走好运了。
然而就在这时，某天晚上他照常去赌场，却发现自己赌了五把输了五把，最后输红了眼，他只想着一把定胜负，结果把前面赢得钱差点输光。还是老陈拦住了他继续赌的疯狂，把他撵了回去，让他下次继续来，赌场又不是明天不开门了。
没隔两天，文继才又来了，这晚上运气好，略有小赢。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他都在输赢输输赢输输输赢之间来回，总之赢的次数不多，输的倒是不少，和前段时间截然相反。
文继才非常恼火，难道赌场里有小人冲我？别说迷信，都是牌桌上生活的人，该信的还是信。
“小文啊，今天怎么样啊？”老陈叼着烟，慢慢靠过来，瞅一眼文继才手里的牌，“不错啊，这手牌拿的不错啊。”
文继才看看牌面，略有得意，这牌要是不出意外，自己就是十拿九稳。然而，就是出了意外，对家手里的牌简直出奇的好，堪堪压过自己的牌面一点点。
“怎么会这样？”文继才看看自己的牌又看看对方的牌，脱口而出，“你出老千了吧，怎么可能这么好的牌？”
老陈冲着对面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会意，气势汹汹的拍桌子，“你他妈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的手气就是好，你不服啊？输不起别玩儿啊。”
文继才气的眼睛发红，也站起来，指着自己手里的牌大声喊道，“我一对A，你就一对2，刚刚好就压过我，我手里还有一个2，哪有那么巧的事，你就刚好一对2？”
那人很是不屑的嗤笑一声，“土鳖就是土鳖，没见过老子这么运气好的，活该你输钱。”
文继才还要说什么，被老陈拦住了，“小文啊，这就是你有点小气了啊，这牌面的事情嘛，什么都有可能嘛。”
文继才转过头，瞪着老陈，双手攥紧了拳头，心里一阵窝火，在思考要不要一拳下去，把这里砸的稀巴烂。
周围渐渐来了几个小弟，悄悄的站在文继才周围。老陈笑呵呵的抽口烟，挥挥手，示意大家别冲动，拍拍文继才的肩，“小文，赌场嘛，都是有来有回，这把输了，下把再赢回来嘛。输钱不能输人，你说呢？”
文继才左右看看，咬牙看着笑嘻嘻的老陈，狠狠啐一口唾沫，“老子不赌了。”
说罢，抬脚就往外走。
老陈依旧嘻嘻笑着，不忘在文继才身后喊道，“下次再来啊，小文。”
小弟看看文继才，又看看老陈，“陈哥，你说他还会来吗？”
老陈瞥一眼小弟，用手指点点他脑门，“蠢。知道什么是赌徒吗？那就是，明知道是局还自以为能破局的赌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