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长河第三次来到这个地方,南平区警局的审讯室,对面的人依旧是刘大石。他其实有点厌烦了这样无休止的盘问,因为每来到这里一次就意味着要给官浩解释许久或者撒一个小谎。
谎言说的太多了也就变成真的。譬如文秀利也许真的是因为爱上了其他人才有了这个计划,而自己和文继才一样,都只是这个计划中的一个环节,都是一枚棋子。官长河在心里颓然的给这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的事情贴上了一个标签。
是的,他很疲惫,非常的疲惫。他偶尔会想,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尾,都让这件事结束吧。让他的生活回归正常,尽管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这件事不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尾,那么他今天就再也走不出警局。所谓的正常生活,只是痴心妄想。
有些事情,一旦开头了,就不能随便结束。
“官长河,你到底明不明白?”刘大石的情绪终于失控了,在面对官长河这个狡猾的凶手时,他不再假装淡定和礼貌。作为警察,他在面对嫌疑人的时候一直保持着应有的分寸。但现在他只想作为一个普通人表达自己的愤怒,“如果你不告诉我们文秀利在哪里,那么她很有可能会自杀。你将再也见不到你的妻子,你的儿子将再也没有母亲,你明白吗?”
官长河不是聋子,他听得很清楚。刘大石以及那些警察通过一份保险单推测文秀利为了骗保会选择自杀,可是这个结果真的太荒谬了。官长河虽然不知道文秀利计划的最后一步到底是什么,但以他对文秀利的了解,这个女人绝不可能自杀。
她的童年是在常人无法理解和难以想象的黑暗中度过的。曾经为了填饱肚子,她和野狗抢食物,偷拿邻居的食物被扔石头。在那样绝望的环境之下,文秀利都没有选择死亡,更别说现在了。也许她会把自己当做弃子扔掉,但她绝不会放弃官浩。
女人的天性,作为母亲的她,对生命的延续有着近乎偏执的控制欲。她怎么可能会去死呢?太荒谬了。
官长河在心里不屑冷笑,脸上却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刘警官,我真的不知道秀利在哪里。你们警察出动了那么多人,几乎找遍了整个安和都没能找到她的下落。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呢?”
刘大石气的想爆粗口,薅着乱蓬蓬的头发,大声道,“你别给我装!你们俩一直有联系,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前两天,你去寄了快递,寄的什么东西?寄给谁了?”
官长河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如果说在找刘正源之前,他和她之间还会在报纸上传递消息,那么在那之后到现在,官长河确实没有一点文秀利的消息。至于那包东西,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他会寄到文秀利母亲的老家,至于文秀利怎么去拿,他不清楚。
“那是寄给我表姐官小梅的,你们可以去查。”官长河没有丝毫担心,因为那天他到快递站寄的东西确实是给官小梅的,只不过到了公司之后,他又叫了一个快递员上门服务,那才是给文秀利的东西。
刘大石眯着眼睛,咬牙切齿,面部表情有些狰狞,“官长河,我真的没空再和你玩猜人心的游戏。我只想告诉你,你和文秀利一起做的那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从三年前那件事开始,你们就一直在策划怎么报仇,怎么搞钱,对不对?这三年来,文秀利一直对外宣称自己身体不好,所以在家休养。实际上,她利用这三年的时间,走遍了安和,熟悉安和的每一个街道的监控设备,找了无数个可以藏身的地方。还有物资,应该也是在这三年里一点点的囤积起来的。”
官长河一脸听故事的表情看着刘大石,嘴角微微含笑,一言不发。
“你们为了三年后的计划,做了周全的准备。你们住在一个老旧的平民小区里,假装生活拮据。其实刘正源早就为你们的计划提供了资金来源,还有文秀利的朋友们,也在无形之中,为她为你们的计划提供了大量的资金。对不对?”刘大石紧盯着官长河,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官长河,作为男人,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不怕吗?和这样的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她把所有能设想的细节都算无遗策,你真的就没想过,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会被当成一枚弃子随手扔在路边吗?你真的就没想过,你帮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她真的是因为爱你吗?”
爱?官长河似乎被这个词戳动了,表情有一闪而过的无奈。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文秀利根本不爱自己,她爱的永远是一种感觉。一种类似于“家”的感觉,有丈夫,有孩子的那种感觉。
文秀利的人格是不完整的,是残缺的,也是可怕的。
从警局出来,官长河带着一丝急迫回到了祥和苑的小房子里。官浩正在写作业,看到官长河回来,探出头来,开心的喊道,“爸爸,你回来了。”
官长河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官浩,紧紧的搂在怀里。官浩有些莫名其妙,轻声喊道,“爸爸,你怎么了?”
官长河将脸埋进了官浩的衣服里,鼻尖是孩子身上干净的味道,这味道让他安心,“没什么,爸爸就是有点累了。”
他不管文秀利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自己的目的只有一个,只希望官浩能健康幸福的长大,只希望官浩能像这个世上所有的小朋友一样平凡普通,不用那么完美优秀,有些小缺点但是人格健康,不用去接触那些深不见底的黑暗。快乐中夹杂着烦恼,简简单单的生活,然后长大成人,读一个不好不坏的大学,交一群普普通通的朋友,然后找一个和他一样平凡简单的女朋友,结婚生子,平凡简单的工作。
这样的生活,在官长河看来,才是最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