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明见他是客人，勉强挤出个微笑，“抱歉，我喝不了酒，谢谢你的好意。”
秃顶男人好像没听到，倒了一杯酒递到张春明的脸上，“你不喝酒就是不给我面子，喝。”
张春明面无表情的看看酒，又看看那个满身酒气的男人，什么都没说，正想转身离开，却被男人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往后扯，“臭婊子，给脸不要脸，老子让你喝酒是看的起你。你敢不喝，老子打死你！”
张春明身形消瘦，身材却很高挑，若是在平时倒也不会这么被动。可是今天身体不舒服，冷不丁被男人一拽，踉跄着后退两步几乎站不住。当下有些恼火，猛地一甩手，把男人甩开，冷冷道，“你喝醉了，我不和你计较，让开。”
男人愈发羞恼，恶狠狠的凑过去，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推搡着张春明不让她离开。一时间，两个人撕扯不清。
不远处有人目睹着这一切，嘴角冷笑，懒散的靠着墙壁，跟看戏一样。
“大水哥，不去管管吗？”
大水吸口烟，轻笑道，“臭娘们仗着自己有点资本，一直看不起咱们这些人。她不是挺狠挺厉害吗？那就自己解决好了。我又不是她姘头，管她作甚。”
小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随即又有些担心的问道，“那等下坤哥回来了，会不会？”
大水转头瞥他一眼，沉沉的没说话，小弟心头一紧，赶紧垂头闭嘴。大水一想到万坤，心里不大舒服，和万坤虽然明面上称兄道弟哥俩好，但心底里倒也谁都没把谁放在眼里。大水也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要有钱赚，自然会有小弟跟着自己捧臭脚。
他只是纯粹看不惯万坤和张春明，这俩人就像是这黑到不能再黑的世道里的一抹光，把他们这些恨不得融入进黑暗里的蝼蚁照的无处遁形。真爱？理想？啊呸，都特么是蝼蚁，装什么清高。
那边的形势愈发激励，已经有人围了过去，张春明为了自卫不得已动了手，男人自然不肯罢休，愈发的愤怒不已，被一个酒吧的卖唱女驳了面子，简直是天大的耻辱，于是从一开始的骚扰变成了推拉打骂。开始撕扯张春明的头发和衣服，张春明又累又气又急，声嘶力竭的大喊，踩着高跟鞋狠狠的踹了男人几脚，也不知道踹到了哪里，反正男人已经暴怒，双眼赤红，情绪彻底上头，顺手抄起酒瓶砸向张春明。
“砰！”
酒吧里的人群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动作，只有音响里的音乐刺耳嘶喊。
大水慌忙扒开人群，只见人群中央，一个男人挡在了张春明前面，脑袋上鲜血横流，是及时赶回来的万坤，护住了张春明。
周围的人纷纷后退了几步，自动远离了这个血腥的场景。张春明愣住了，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殷红的血顺着他的额角划过脸庞，然后低落在地板上。
可是那人仿佛不会疼一般，冲张春明咧嘴笑笑，将手里的食物塞到张春明手里，“快吃，趁热。”
接着转过身，面对秃顶男人，表情阴狠冰冷，一手拎起吓傻的男人的衣角，舔了舔嘴角的血，龇牙一笑，“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我来。”
然后男人就这样顶着血葫芦一样的脑袋，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拖走了。
八卦事件中的主角走了一个，围观群众开始冲着张春明窃窃私语，神色各异。张春明却无心去理会那些人态度，只是攥紧了手里的袋子，那热气腾腾的食物散发着香气，以及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她看着口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许久的眼睛忽然湿润，泪流满面。
秋季的夜空晴朗高远，一缕缕的微风拂过张春明，发丝飞扬。她看着远处的城市，万家灯火，依旧是那样温暖的模样，人间烟火的幸福。
这是她第一次来万坤的住处，让她意外的是，这是个老院子。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腿脚不便，不易走动搬迁，当地政府也就没有对这个区域进行开发。万坤住在这栋小楼的顶楼，上面还有个宽阔的阳台和半层阁楼。有些岁月的石头堆砌成了这个古朴的阳台，青苔从勾缝里长出来，蔓延成了一片青绿，倒是显得生机盎然。
“春明，晚上风凉，”万坤拿着一件外套上了楼，给张春明披上，“干净衣服，昨天洗的。”
张春明回头，看见脑袋包成粽子的万坤，又心疼又好笑。
万坤摸摸的脑袋，坐在石头围栏上，憨憨的陪着张春明一起笑，忽然就觉得脑袋没那么疼了。
张春明止住了笑，看着男人良久，突然伸手摸了摸万坤的脑袋，温柔呢喃，“怎么那么傻呢？”
万坤怔怔的看着女人眼眸，星光万里。忍不住痴了，一把握住那手，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身体里的某个地方开始躁动不安，在血液里翻滚，叫嚣，几乎要冲出身体。
就在此时，张春明把手一抽，轻轻的笑起来，前后摇晃着身体，笑意里带着些许调皮和善意的戏谑，还有些得意，就这么看着男人，一言不发。
万坤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稍稍避开了张春明的眼神，他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按捺不住冲动。
“你就这么喜欢我？”张春明轻声问道，“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长相一般，身材一般，脾气却很坏，你为什么喜欢我？”
万坤听到这个问题，慢慢抬起头，有些茫然，“喜欢需要理由吗？”
张春明挑眉，“喜欢当然需要有理由，不然我怎么改呢？”
空气安静了几秒之后，两个人突然大笑起来，欢快的，愉悦的笑，就像这世间所有最普通的情侣，平淡的快乐着。
“万坤，”张春明看着远方的灯火，“正经找个工作吧。”
万坤和她并肩而立，嘴角带着笑，重重的点头，“好。”
“我也会去正经找个工作，”张春明笑道，“等我们攒够了钱就去阿里，去看看那里的天空，据说有着全世界最美的星空。”
“阿里？在哪里？”
“西藏啊，你不知道？”
“嘿嘿，我这辈子还没出过安和呢。”
“那一起去？”
“嗯，一起去。”
那个晚上，张春明做了人生的另一个决定，她不知道正确与否，但她相信，多年以后再回想这一天，让自己再做一次选择，她还是会选择那个人。
一如当年，坚定不已的选择梦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