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林间,树荫婆娑。
身受重伤,追兵不断,落魄之际遇上的人,不光来路不明,还极不好相与。
叶容筝觉得糟心事真是一桩接一桩。
又觉得在这么糟心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在心中自我安慰。
没准楚贺修不会疗愈咒呢?
毕竟疗愈咒的释放需要结丹期实力,没准楚贺修实力还不够。
也好,起码不用担心打不过他。
自我安慰奏效,叶容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放松下来,她试着打探他的来意。
“楚恩人为什么来岱舆?”
闻言,楚贺修并未搭理她,兀自摩梭腰间玉坠。
叶容筝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他修长有力的手落在他腰间的玉坠上。
瞬身玉?她咽了口唾沫,镇定心神后再次朝那枚玉坠看去。
错不了!真是瞬身玉!可那是上清老祖的本命法器怎么会在他身上?
“你怎么会有瞬身玉?你把岱舆的上清老祖怎么了?!”
处于弱势的叶容筝强忍伤痛,强行调动从定身咒中抽取的零星灵力,凝出一柄若有似无的淡青长鞭,向楚贺修抽去。
他擒住鞭身,微一用力,便将长鞭击碎,星点灵力随风四散。
“仙姬为什么来岱與?”
叶容筝瞪大双眼。
不肯回答她的问题也就罢了,还反问她?
咽不下这口气,叶容筝四下查看,锁定了一把被抽干灵力的铁剑,快步上前抄在手中,直指楚贺修咽喉。
此番动作迅猛,以至于她刚被处理好的伤口再度绽出血花。
“这样又得重新换药。”楚贺修先调用少量灵力将废剑化作齑粉,再施展定身咒将叶容筝困住。
为防止她再次破解定身咒,他选择源源不断地注入灵力,加固定身咒。
那头叶容筝狂地运转灵脉,试图吸收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定身咒,没想到破解完一层还有一层,法施加的速度竟远胜于她吸收的速度。
“你!”动弹不得,她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来。
“你先冷静。”楚贺修面无表情地劝诫,随后取出药钵和药草,重新配置药泥。
见他这副不紧不慢的态度,无法挣脱束缚的叶容筝双颊涨红,喉头酸楚。
克制凡眨眼的冲动,防止在他面前落泪,她拼尽全力才凑出一句话来。
“你……这……个……混蛋!”
没想到会将她逼得泫然欲泣,楚贺修叹息过后,一边不知轻重地替她换药,一边言简意赅地解释:“瞬身玉是师尊给的。”
随后,他重新为叶容筝处理伤口。
药汁带着丝缕凉意浸入,略微平复了伤处的滚烫,连带着也略微平复了她忧心焦虑上请老祖的焦虑以及被困他手的憋屈。
“你是岱舆弟子?”
换好药后,楚贺修解开定身咒,不咸不淡地问:“对。你呢,哪个门下?”
“蓬莱。”叶容筝眼神幽怨地左右揉揉手腕,样子骄矜可爱。
感受到他若有似无的笑意,她仰起头不快尽显:“问这个干嘛?”
他以疑问回应她的疑问:“蓬莱学艺时,可有趣闻?”
叶容筝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劲敌,拳头打在棉花里。
莫名奇妙就被他牵着鼻子走?
而且最开始还是她先问的他!
“没!有!”她心里虽这么想,嘴上仍下意识地回答。
“那为什么被追杀?”问这话时,楚贺修右手把玩着腰间的瞬身玉,若有所思。
瞬身玉上系着的红穗在他修长的指间飞舞,叶容筝看着他的手出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被他用定身咒羞辱的事实,顿时没了心情回答他的问题。
加上被追杀的事,她也一头雾水,只隐约推测出,可能是某个大人物想隐瞒岱與如今惨状的真相,才会对任何靠近岱與的人穷追猛打。
因此,叶容筝开口像是吃了火药:“你先告诉我,岱舆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上清老祖又去了哪里?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先回答我的问题。”楚贺修一把握住瞬身玉,不给她留有反驳的余地。
命令式的话语传入耳中,她紧锁眉头,不又咋舌。
这么好看的手长在他身上真是可惜了。
“不说是吗?”楚贺修清冷的声音使得她一个灵激。
怕他再施定身咒,虽心有不甘,叶容筝只能迫于淫威,摆手道:“啊!不是!不是!我一来岱舆就被天兵追杀了,那群天兵是兵俑变的,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被我打没了,不信你看那边散落的碎片。所以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过,彻底屈服不符她的性子,她眸子滴溜一转,暗戳戳地反客为主:“倒是楚恩人你,即是岱與弟子,又是看着天雷赶来的,想必是知道些什么吧?”
“百年前雷劫,岱與败落。”
没想到他还会好好回答自己的疑问,叶容筝觉得疑问解答在即,喜不自胜,随即又问:“那楚恩人知不知道,岱與之主上清老祖如今身在何处?”
“本以为师尊仍在岱與,见天雷就迅速赶来,却不想师尊不在此处。”
提及上清老祖,楚贺修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玉坠。
手指修长,关节分明却不突兀,轻微发力时隐隐泛白,力量感十足。
这手不练剑真的可惜了。
知道自己盯人手看的毛病又犯了,叶容筝竭力不去臆想这样一双手练剑时该是怎番模样,好不容易将思绪拉回正轨。
撇了下嘴,她略显失望地问:“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上清老祖去了哪里?”
“是。”给出肯定后,楚贺修敛下眼睑再没给出其他信息。
岱與雷劫败落。
上清老祖不知所踪。
那……
“那楚恩人知不知道,其他的岱與弟子去了哪里?”
刚想到此,叶容筝便急切地问出口。
“多数死于雷劫。”沉稳而淡漠的语调,诉说着令人胆战心寒的事实。
什么?!
想起过往的林林总总,叶容筝心中大为震动。
她奉父君之命来岱與守关护法,实则是想逃避蓬莱。
蓬莱弟子因她母亲是一介凡人而孤立她,她实在呆不下去,便向父君请的命。
上宰星君并不知道个中隐情,只当女儿是贪玩了,遂让她去代替守关护法。
刚来岱與那会儿,她害怕岱與弟子会像蓬莱弟子一样待她,并不敢主动与人交往。
好在岱與弟子皆是凡人修者并不拘泥于出身,又听闻她是上宰星君之女对她很是呵护。
时日久了,虽未能与他们彻底交心,但她永远铭记他们的好。
因此她咬牙切齿地质问:“那你是怎么安然无恙的?”
“瞬身玉。”点了点腰间的玉坠,楚贺修平静的声音有了一丝波澜。
“上清老祖凭什么将本命法器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