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贺修的速度极快。
本可使用传送阵更快地抵达岱舆，但他担忧传送阵过于张扬难免暴露行踪，这才选择了飞行术。
不及他细看，霞光和流云交织的绚烂光辉便从他身旁掠过。
浮光掠影中，绮丽的晚霞渐渐幻化成记忆深处的画面，再次浮现于他眼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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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年前。
五大仙山之首的岱舆，灵气充沛，生机勃发。
又因身为岱舆之主的上清老祖本命属木，岱舆林木终年葳蕤，是天界最为庄重的一抹苍翠。
若说岱舆山林绿如碧玺般，那点缀其间的云雾便似玉中棉絮，若有似无极为飘渺。
仙雾缭绕间，高不可测的石门依稀可见，石门前的石阶上跪着一道挺阔的身影。
同所有的凡人修者一样，楚贺修将岱舆视作修炼的圣地。
尽管听闻上清老祖闭关修行不再收徒，他还是想来此试上一试，或许能用诚意打动老祖，破例收他为徒也未可知。
说起上清老祖闭关之事，凡人修者们无不扼腕叹息。
觉得这位不受成见束缚的清流老神，是受了天界那群血统论狂热分子的裹挟，才会以闭关为借口，停止收凡人修者为徒。
毕竟，上清老祖乃三清祖炁所化的先天神祇，与后天修炼而成的仙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这样的神，即便在绝地通天时，没有与员峤、方壶、瀛洲、蓬莱一样关闭通天梯，也不可能真正心系与他有着云泥之别的凡人修者。
楚贺修并不认同这种看法。
支持血统论的神或仙，不过是认为，出生就有结丹期实力的仙家修者，比空有灵脉肉体凡胎的凡人修者，天赋更高罢了。
因而禁止凡人修者上山求道，禁止凡人修者学习仙术，以断其飞升可能。
可造成这种结果的根本原因，是绝地通天，而非凡人修者自身天赋。
绝地通天虽防止神仙随意下凡干涉人间，但也彻底阻断了凡间获取灵气的途径。
凡间灵气日益稀薄，携灵脉降生已是不易，更遑论出生便怀有修为。
若非上清老祖极力保留这凡间唯一的通天梯，尚有些许灵力流向人世，哪还会有凡人携灵脉降生。
这样的神，怎么可能不心系凡人修者。他若真想彻底断绝凡人修者飞升之路，大可直接关闭通天梯。
正是怀揣着此种想法，楚贺修选择长跪于通天梯尽头的石门前。
但他并不是第一个有这样想法的，也不是第一个跪求上清老祖破例收徒的，甚至都不是古往今来无数求道者中实力最强的。
好在，他自觉有一颗赤诚之心。
时至今日，他已足足跪了三月有余，若非身负灵脉，能略微运灵调息，他造成一缕亡魂了。
然灵力只能保他神形不散，并不能免他皮肉之苦。
日头下再和煦的阳光此刻都犹如炙烤，石阶上再细小的起伏此刻都形同针毡。
但这些非但没浇灭楚贺修的赤诚之心，反而更坚定了他在此长跪的信念。
因为他发现，日复一日不间断地运灵调息，除了让他支撑下去外，似乎还让他的修为提升了不少。
上山前修行三年不过筑基二阶的他，此时已是结丹一阶。
岱舆修炼三月便抵得上凡间三年。
楚贺修甚至觉得，即便上清老祖不愿收徒，在此跪下去也不失为一个修行的好办法。
不知跪了多久。
“再跪两日，没准就破最能跪的凡人修者纪录了。”
不远处，少女清脆的话音，拉回了楚贺修入定的心神。
他抬眼望去，只见雾气氤氲的石门处，隐约有一抹人影。
眼眸微眯，这才从白芒飘渺中，分辨出少女的身形。
少女身着红衣，如一株红莲，身姿绰约，尽态极妍。
瞧她仙资玉容，楚贺修料定她身份不凡，因而不敢贸然接话，以免唐突。
见他不搭理自己，叶容筝撇了撇嘴，快步走出参天的石门。
彼时的她，心性尚幼，不谙世事。
虽说按天界一日凡间十日的算法计算，她已有一百四十岁高龄。
但这年龄放在长生不老的神仙堆里，委实太小了些，在天庭各路星君眼里，她撑死算个女孩儿，连少女都谈不上。
被楚贺修这样冷落，她的小孩子脾气立马就上来了，新月一样的眉改了弧度皱在一起，顾盼生辉的眸染了怒意盯着他。
“你哑巴了，怎么不说话？”
“见过姐姐。”楚贺修无法以容貌推断叶容筝的年纪，敛眸沉思良久，才寻了个他自觉合适的昵称来称呼她。
姐姐？
她有那么老么？
“谁是你姐姐！”叶容筝的眉绞得愈发紧了，重重地喘息了一会儿，没好气地继续说，“上清祖闭关了，不收徒！我在此守关护法，最见不得有人跪在门前，你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单刀直入的逐客令，楚贺修又岂会听不出来。
他并不奢望上清老祖真的网开一面收他为徒，只是想多留一会儿，再多精进些实力。
于是，他改换了称谓，先是言辞恳切地致歉，再语气坚定地表态。
“冒犯仙姬，非我本意。我意已决，仙姬莫劝。”
前半句稍稍压制住了叶容筝的怒意，可后半句又重新挑起了她的不满。
这人怎么这么倔！
“没动手本仙子已经很客气了。”淡青的气旋缭绕于叶容筝掌心，风灵在她的操控下缠绕成长鞭，“你别再挑战本仙子的耐心了，识相的就赶紧走。”
鞭身如一条若有似无的青蛇，鞭梢轻点，掷地有声。
奈何她娇俏动人的身形，配上泉石相击的声音，即便出言狠绝，也威慑不足。
以至于，明知对方实力在自己之上，楚贺修依旧心意不改。
两手撑地，他缓缓起身的同时，竭尽全力止住身躯的战栗，不想让叶容筝看出破绽。
既然她非要出招，那自己没有不接的道理。
楚贺修眼神凌厉，手掌前后握拳，俨然做好了接招准备的样子。
叶容筝只知他倔，却没想到他那么倔。
刚到结丹期，就妄想挑战高他两个境界，已是出窍期的她。
怎么敢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