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桓用一张面具似的面孔掩住脸上所有表情。
她如此正常地站在他面前,他绝对不相信她有任何精神方面的问题。
“你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宋持欢不名博他所谓的风言风语指的是什么,她只是感觉到一切都要完了。
她不甘心就这么完了,挣扎地说道:“你不会陪我共度难关,你是要我自生自灭吗?”
陆明桓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提这种假设?”
宋持欢更加渴盼地看着他,这不是一个假设,而是一个事实。
这个讨厌的事实她一开始也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事实,由不得她喜欢或讨厌。
宋少艾确确实生存在她的身体里,她一日不打败宋少艾就一日不得安宁。
“就算是我假设我也要你回答我,我再问你一次,如果我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你确实要抛弃我吗?”
陆明桓从一开始讨厌回答她这个问题。
可是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他身上,他敌不过她渴求的目光,终是给出一个回答。
“如果你真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我会送你到最好的医院治疗,医生肯定比我有办法。”
比起医生的治疗,宋持欢更需要的是陪伴,需要一个爱人对她不离不弃,做她坚实的后盾。
“如果我说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呢?”
她都已经处于将死之地,还是不甘心地再往前踏出一步。
陆明桓害怕看到宋持欢逼迫的眼神,因为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人。
“你不必再问而来,我绝对不会陪伴在你身边。”
宋持欢受伤,苦涩在心头泛滥如海。
真相是残忍的刀,而她是案板上的鱼,他每一刀挥下去都会让她鲜血淋漓。
陆明桓见自己惹她伤心,又补充道:“等你病好之后我再接你回来,有医生在,其实你并不需要我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宋持欢想不明白的是陆明桓为什么坚决不肯陪伴她。
在她最需要呵护最需要帮助的时刻他向她亮起红灯,而她一直处于弱势的位置,也无法强求于他。
“如果我的病一直不好怎么办?”
陆明桓道:“不过是个假设,你怎么还越说越当真。”
“你回答我!”
宋持欢猛然喊了一声,她的声音里带着清晰的怒意。
陆明桓道:“如果你的病一直没有好转,当然是留在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宋持欢双手按住背后的墙壁,幸亏她一直没有离开过墙壁,否则这一次绝对重重摔倒。
她已经看到心里的自己摔在一片烟尘滚过的废墟之上。
废墟没有坍塌之前是美轮美奂的城堡,可惜城堡是她自己构建的幻象,一旦幻象被真实揭去外衣,城堡就变成了一地不可收拾的荒凉。
她双腿无力,顺着墙壁滑落,坐到冰凉的地板上。
陆明桓见她伤心不减,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走到她面前去扶她。
“你又何必为着一个假设的问题难过,我相信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绝对不会!”
他的语气极端的坚决肯定,就好像她身上的疾病都可以由他操控似的。
可惜事与愿违,一个人的生老病死是由老天决定,非人力所能左右。
她推开他的手,抬起头道:“你说的没错,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假设一个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才是真正的有病。”
她的话音才落,就看到陆明桓的唇在动。
她想他肯定又在跟她讲什么道理了,可惜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什么都没有听到。
过得片刻,她还是听不到陆明桓在说什么,但是她听到了宋少艾欢快的歌声。
“你不要再出现了,不要再折磨我了。”
她顾不得陆明桓在眼前就在心里呐喊。
宋少艾再折磨下去,她很快就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到了那个时候陆明桓所说的一切都会变成现实。
宋少艾笑道:“变成疯子有什么关系,陆明桓抛弃你,我一定不会抛弃你,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舍不得让你孤孤单单,我会永远陪伴你。”
宋持欢受不了宋少艾,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出房间,摆脱陆明桓。
陆明桓因为不想再面对她的假设,尽管见她生气也没有再追出去。
宋持欢一气跑到水池边,她看到水池里得意洋洋的倒影,抱起起一块石头咕咚砸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个宋少艾也变成无数个宋少艾。
宋持欢道;“如果不是你整天折磨我,我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都是你害了我。”
无数个宋少艾的倒影荡漾出去又变成一个荡漾回来。
她大仇得报,她笑嘻嘻地说道:“你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和我无关,与你自己也没半分关系,你真要找罪魁祸首就找陆明桓去。他会抛弃你是因为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他以前对你多好都是小恩小惠,你在她心中从来都不是共度一生的那个人。现在想一想,你居然比我还可怜。”
宋持欢被陆明桓刺伤之后又被宋少艾重重刺伤。
连宋少艾都看清的事情他竟然没有看清。
她三年前出卖他,三年后他让她用感情来还债,现在看来他可能只是为着她曾经付出过的深爱而不甘心。
她错会了陆明桓的意,发现自己喜欢他之后竟还想要和他共度一生,而他应该从来就没有共度一生的意愿。
她在池边呆立十几分钟,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宋少艾一时之间还停留在水面上。
她见宋持欢恢复平静,道:“你怎么不伤心了?”
虽然宋持欢吸收伤心的时候她需要避让,可是她为着报复宋持欢拆散她和陈逸知,她宁可拼着自己意识受损也还是要伤一伤宋持欢的心。
如果宋持欢不伤心,她的伤心可就无处排解。
宋持欢没有不伤心,但她即便伤心生活也仍要继续。
状况变坏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她要在最坏的状态里做出最好的选择。
精神病人都不算是一个正常的人,而陆明桓又从未将她当做真正的妻子,所以她还有什么资格要求陆明桓?
没有人能够帮助她,她就自己帮助自己。
从前不会依赖任何人,陆明桓的出现让她不知不觉间学会依赖,如今认清了现实,就得自立自强。
好在她没有彻底变疯,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