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桓从陆家大宅赶到陈逸知白鹭地的别墅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他在别墅的客厅内见到陈逸知。
陈逸知一个人坐在长酒台前喝酒,听到陆明桓来了他也不回头。
陆明桓一句废话不说,直接问陈逸知:“她人在哪里?”
陈逸知道:“还记得你当年被人绑架时的情形吗?”
陆明桓不想听他提过去,他不想听任何人提过去。
他再问一次:“宋持欢人在哪里?”
陈逸知道:“我正让她体会你当年的心情呢。”
“我不用她体会我的心情。”
即使宋持欢当年出卖过他,他也不忍让她历经任何残忍。
陈逸知放下酒杯,从酒台上拿起遥控器,摁开客厅内的电视。
高清的电视屏幕上播放着宋持欢在地下室内的一举一动。
地下室的宋持欢发丝凌乱,半边脸通红,脖子上也有明显的掐痕。
她脸上布满忧愁恐惧,不时地咳嗽几声,不断地挣身上的绳子,人看起来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她偶尔喊几声救命,得不到回应继续挣扎,绑在手腕上的绳子都被鲜血染成红色,她也倔强着不肯放弃。
陆明桓深吸一口气,压住心痛,道:“我现在就要见她。”
陈逸知拿着酒杯走到陆明桓面前,借着酒意说:“你放弃婚礼,我让你见她?”
陆明桓又看了一眼高清的电视屏幕,转身一拳头打到陈逸知脸上。
红酒泼一地,陈逸知手中的酒杯也摔得粉碎。
陆明桓把他从碎片中拎起来,紧接着又是一拳。
“你个混蛋,谁让你碰她的!”
陈逸知半边脸被陆明桓打肿。
他从地上爬起来,不但不觉得痛,心里反而舒服许多。
他吐掉嘴角的血,摘掉扎在手上的玻璃碎片。
“陆明桓,放弃婚礼吧。”
他说的还是原来那一句。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借助酒精,而是发自真心。
陆明桓脸上没有表情,手上再给他一拳头。
陈逸知依然不反抗,他几年前就盼着陆明桓痛揍他一顿。
可惜宋持欢在摊牌之前出卖了陆明桓,这顿他期望过的痛揍就变得遥遥无期。
陆明桓打得手都有些疼。
“你还要再说吗?”
陈逸知没有再说。
陈逸知不再说陆明桓也不再动手。
他语气坚决地说:“宋持欢交给我,我要回去举行婚礼。”
陈逸知声音有些哑:“就算交给你,她也不愿意跟你走。”
陆明桓道:“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以前与你无关,以后也与你无关,你不准再插手。”
与他无关?
陈逸知重新给自己倒一杯酒,想要靠究竟压制心中痛楚。
陆明桓从来不知道他和宋持欢一直都与他有关。
现在宋持欢也不知道他们与他有关。
只有他一个人还知道他们与他有关。
他知道也是白知道。
从前他为着宋持欢隐藏,后来他又为着陆明桓隐藏,而他自己永远都不能生活在阳光之下。
想到在黑暗中生活的日子,他心里更恨宋持欢。
他甚至对陆明桓也产生一些恨意。
三个人的事情,凭什么痛苦要他一个人来承受?
如果必须有人要承受痛苦,为什么不是陆明桓和宋持欢承受?
他一连喝了大半瓶酒,喝到最后也喝狠了心。
他笑着走到陆明桓面前:“我虽然找你过来,但我并没有打算把人交给你。你娶她回去,不就是为了报复吗,我们是朋友,你想报复我可以替你报复,如此一来,你既能报仇雪恨,也不会让自己越陷越深,岂不是两全其美?”
陆明桓道:“我已经不打算报复她。”
“你开什么玩笑?”陈逸知身形后仰,好像是突然被人迎胸捅一刀,“难道……难道你想重新和她在一起?”
难道陆明桓还像以前一样深爱宋持欢?
即使宋持欢曾经伤他性命他也痴心不悔?
他定定地看着陆明桓,其实很久之前他就有这种预感。
他丢掉酒杯,双手抓住陆明桓的衣领。
“你绝对不可以重新跟她在一起,你想……你想再被她害死一次吗?”
陆明桓目光真诚:“我不会重新跟她在一起,但我今天也终于想明白我和她结婚并不是出于报复。”
“那是为了什么?”
他直视着陆明桓的眼睛,渴望从他眼睛看到他心里,从他心里得到真正的答案。
陆明桓没有回避陈逸知,他更不愿意再回避自己。
“我这么多年都没有放下,就证明我依然被她迷惑着,虽然我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事实的确如此。我如果想要彻底放下过去,就必须留她在身边,一点一点磨灭掉自己对她的留恋。”
陈逸知缓缓松开他,心里好歹生出一点安慰,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份安慰是为着宋持欢还是为着陆明桓。
“你认为你可以做到吗?”
据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并不能十分相信他。
陆明桓道:“只要宋持欢本质上是个恶劣的女人,三年的时间我肯定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到时候我会毫不留情地抛弃她。”
陈逸知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他犹豫再三之后,转身上楼,头也不回地说:“你说晚了,我在机场的时候已经把她送到国外。你走吧,这次换我驱逐你,我以后也不用你原谅我。”
“陈逸知!”陆明桓喊道,“你确定你是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吗?你难道不希望我从过去走出来吗?”
陈逸知上楼梯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最后好像被钉子钉在楼梯上,再也无法上前一步。
“如果她再出卖你,再害你呢?会议录音的事情才过去几天,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就算她再害我一次,也好过现在每天都要痛苦挣扎。”
陆明桓投向他的目光孤注一掷,陈逸知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
没错,本来就是陆明桓先认识宋持欢。
他从头至尾都是一个第三者,破坏者,虽然他一开始不知情,但是知情之后他也并不曾放手。
他双手死死地抓着楼梯的木质围栏,直到十指麻木。
陆明桓向他投来信任的目光。
“我知道你一定会让我见她,我相信你。”
他把目光看向高处,许久后终于看回来。
“你跟我来。”
他松开围栏下楼。
放手吧,他们之中总有一个人要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