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徐妈妈来鉴心院送信时,纪真系了披风正要出门。
“夫人,老夫人昨夜梦到了大爷,想过两日去城外慈恩寺给大爷做场法事,希望您能陪她老人家去。”
“我知道了,让母亲安排就好。”纪真要出门,不想同徐妈妈啰嗦。
出行的马车上,帘儿满脸不忿。
“老夫人真有意思,以往从不见她提大爷半句,如今镜心园那位来了,倒是三天两头不忘。可别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
纪真闭眼假寐,其实方才徐妈妈的话她是信的。从一开始她给薛氏送西洋钟、名贵花草、包括昨日的药,都是为了让薛氏致幻。
薛氏再不提出门,她也会想办法请法师道祖进陆家。
她要借薛氏的手赶走杨素宜。
不知怎的,杨素宜在陆家待的时间越长,她越心神不宁,总觉得前方有祸事等着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陆崇敢把杨素宜带回来,就应该想到她一定会把她赶出去。
纪真这样想着时,马车突然颠簸,她未坐稳,身子忽地往前倾。
“小姐小心!”珠儿眼疾手快扶住她。
纪真睁开眼,正想问发生了何事,帘外车夫慌张失措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夫人,车轭裂开了,咱们还走吗?”
轭是架在骏马颈部控制马车前进方向的木具,裂开了自然容易出事。
纪真脸色一下发沉。
帘儿此时已经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她们所在的位置。
“小姐,前面不远就是太和楼,要不咱们先下车,等换好车轭再走?”
“嗯。”
纪真点头之后,珠儿利落拿出幕帷给她戴上。
下了马车,三人径直向太和楼行去。
无人看见的角落,一道黑影无声无息掠过人群,往太和楼快步飞去。
太和楼处,纪真被领到了顶楼。
“夫人,今日实在对不住,楼下雅间都满了,只有顶楼还有一间雅间……诶,您小心脚下。”
店小二一面道歉,一面把纪真往楼上请。
进了房间,纪真没让小二立刻离开。
她问:“太和楼今日有人做东吗?”
她一路从楼下上来,确实如小二所说,楼上楼下几乎都坐满了客人。
小二笑嘻嘻回:“夫人好眼力,是宋家五公子修道回来了,今日包了二楼三楼庆贺呢!”
宋缌回来了?
纪真脸色骤变。
珠儿见纪真没说话,从荷包里取出几块铜板递到店小二手里替纪真道谢:“知道了,多谢小二哥,你先下去忙吧。”
“好嘞,夫人有吩咐随时叫我。”得了打赏,小二笑呵呵离开。
“小姐,咱们现在——”
珠儿正想问纪真现在要不要离开,门外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这间房不是还空着吗?你胆敢骗本公子!”
熟悉的话音未落,来人一脚踢开了房门。
珠儿和帘儿瞬间挡在纪真身前。
宋缌没想到雅间真的有人,踢开门的瞬间愣了愣,待看清珠儿和帘儿后,忽地笑出了声。
“哟,还是熟人啊。”他一手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店小二,晃晃悠悠走进门。
他眼神掠过珠儿帘儿,死死盯着头戴幂篱的纪真。
隔着幂篱,纪真都能感受到宋缌对她的恨意。
三年前,宋缌被宋二老爷送去崂山修行的最后一把火,就是纪真点燃的。
“缌表哥,好久不见。”
纪真清清冷冷的嗓音出来,宋缌脚步陡然停下。
“滚!都滚出去!”宋缌忽地朝身后的人大喊。
他身后的狐朋狗友被他暴怒声吓了一大跳,忙不迭退出门外。
店小二离开的同时还不忘把房门给几人关上。
宋缌挑了张离纪真最近的黄花梨长椅坐下,随手从果盘里捏了颗果子放到嘴里。
“哼,表妹,咱们三年不见了,怎么不坐下聊聊天?”
纪真略略一动,抬手取下了幂篱。
一张粉黛未施的脸出现在宋缌眼前。
“哟,三年没见,纪表妹还是这么——朴素啊。”宋缌说着话哈哈大笑起来。
“不及缌表哥风采万分之一。”纪真面不改色道。
宋缌男生女相,平生最讨厌别人说他长得美,听见纪真的话,他刚压下的怒火又刷地直冲天灵盖。
他大掌一拍桌面,猛地起身:“纪真!你害老子在崂山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待了三年,老子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