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命运的安排，从学生时代到现在，顾南琛身边能够长久存活下来的朋友就只有苏砚一个人。
也就发展到了今天的地步。
此时此刻，苏砚忽然感觉到，虽然他和顾南琛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但是他对于顾南琛的了解好像反而还没有唐司柠了解的多。
因为唐司柠和顾南琛总是在同一个频道上，从认识到现在几乎没有发生什么矛盾。
苏砚看着唐司柠的眼神不断变化，最后趋于平静。
年少的时候他曾经问过顾南琛一个问题，如果这个世界上以后都不会有人爱他怎么办。
那个时候算是苏砚第一次认清楚顾南琛身边的人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情况，因为顾南琛身上带着伤，刚刚失踪了半个月回到顾家，却并没有多少人对他表示关心，唯一可能在意他的顾渺渺也被顾夫人有意无意地限制了行动，不让顾渺渺和顾南琛有过多的接触。
“原来你的家人也是这样，把你当做一个工具，而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一个人。”
苏砚和顾南琛并肩坐在学校的亭子里面，午后时光总是很惬意，远远地就能够看见操场上面充满活力的青少年在打篮球。
顾南琛听见苏砚的感慨，并没有回应，只是继续低下头看书。
苏砚的视线从远处的操场上收回来，回到顾南琛身上。
亭子的顶部带着镂空装饰，此刻是晴天，两束阳光透过缝隙照射到顾南琛身上，还有一束落在了顾南琛的发丝边缘，把顾南琛墨色的发丝变成了橘黄色。
那一刻，在苏砚眼里，顾南琛本来就很完美的皮囊显得被渡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看起来像是从漫画或者是高端艺术品，比如被放在展览馆里面展出的某一幅油画里面走出来的少年。
那算是苏砚人生中第一次为自己的容貌产生自卑的情绪，在此之前，他在学校里面也算是班草级别的人物，不能说仅仅依靠外表能够吸引多少粉丝，只能说身边完全不会缺少追求者。
而顾南琛，拥有这么好看的皮囊，却其实没有几个女生会向他表白。
苏砚对此深表遗憾，因为自从和顾南琛认识之后，苏砚总是凭借自己高超的技术偷偷混进这所学校，然后他们两个人就会单独行动，这个时候要是有路过的女生喜欢顾南琛，说不定会给他们俩送来好吃的和好喝的，这样他们两个人学习的时光也就不会变得这么枯燥乏味。
不过如果现实真的如此，恐怕顾南琛也会礼貌地拒绝。
唐司柠伸出手在苏砚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
“刚才想起什么了，想的那么入神。”
苏砚的视线落在旁边的顾南琛身上。
“嫂子，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其实那个人很孤独，一直都很孤独。”
唐司柠都不用顺着苏砚的视线就知道苏砚的视线到底落在谁身上，除了顾南琛，没有人值得苏砚用这么严肃认真的视线看着。
“不是有时候，而是一直这么觉得，但是他很厉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能够把这份孤独变成活下去的动力。”
苏砚有点迷茫地眨了眨眼，他不是很理解唐司柠说的话的意思。
“我知道你或许没有这方面的体会，但是你应该多多少少了解过，顾南琛平时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喜欢把自己困在书房里面，你或许觉得他这么做是因为没有朋友，所以不得不封闭自己，但是其实，他把自己留在书房的时候内心才是最坦然的。”
苏砚注意到顾南琛在听见唐司柠说的话的时候稍稍抬了抬眼皮，或许是因为唐司柠说的有几分道理，所以顾南琛并没有选择反驳。
“你的意思是，这反而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唐司柠摇摇头。
“据我所知，他已经不需要自我保护了，一直长不大的人不是他，而是你。”
“我觉得你之前应该听说过一句话，你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你看别人的时候也会觉得别人是什么样子的。”
苏砚点点头。
每个人不同的心理状态都会影响这个人思考和看待事物的想法，有时候美好的想法可以在极大程度上面改变一个人短时间内对同一件事情的看法。
“我更加倾向于，其实他一直在迁就你的内心，他知道你的想法，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出和你有极大反差的成熟，他才会选择这样柔和一点的方式，这样既不会让你察觉到不对劲，也方便他处理手头的事情。”
唐司柠伸手摸了摸苏砚的头发。
“你要知道，一个人能够陷入爱情，就说明他本身已经开始需要爱情了，但是如果两个都带着某部分缺失的人是没办法进行正常的恋爱的，只有完整的人格才能互相理解互相谦让。”
苏砚回忆起唐司柠之前和顾南琛的相处模式，感觉好像和唐司柠现在说的已经算是大差不差了。
纵使他总是习惯性地寻找这两个人不太合适的地方，但是内心的感情是没办法骗人的。
“还是说正事吧，我知道苏子奕在这里可能会让你们两个觉得不自在，所以我把我能找到的资料都带过来了。”
苏砚把写着苏子奕名字的文件袋递给唐司柠。
“如果你觉得里面有什么地方很奇怪，或者是部分细节对不上，记得及时跟我说。”
唐司柠接过文件袋，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苏砚。
“说起来，如果你压根没有打算参与家族的竞争，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的，那么你为什么要选择接近苏子奕，这会让你的立场在别人眼里看来变得不明确。”
苏砚苦笑。
“可能是因为苏子奕本身的经历和我的有几分相似，我总是拒绝不了这样的存在，就好像这么做就能够弥补一点我童年时候的缺憾，但是也因为我总是这样，所以可能会看不清对方的真实目的，我知道嫂子你的行为，其实一部分的理由是在提醒我提防苏子奕。”
唐司柠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回答，反而反问了苏砚一句。
“如果顾南琛在你的少年时期扮演的角色是比较成熟的，那么苏子奕在现在这个时候的你面前扮演的就是比较幼稚的角色了，但是你觉得，苏子奕能够在苏家成长起来，到现在还受到苏家人的信任，你认为，他真的有可能保持那么稚嫩的心态吗？”
苏砚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就是想要给苏子奕一个机会，毕竟现在他算是苏家最关键的角色，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计划暴露在外，谁和谁关系好，谁和谁可能会反目成仇，只要在苏家待过一段时间就能摸得清清楚楚，唯独苏子奕，从来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
“因为他想要一个人独吞整个苏家的产业，据我所知，现在苏家里面属于他的股份是最多的，至于他到底做了什么拿到了这么多股份，我觉得你肯定有点眉目，这种事情就算想要藏也是藏不住的。”
苏砚缓缓抬起眼帘看着唐司柠。
“嫂子，在你们的契约到期之前，你能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抛弃他吗？”
唐司柠没有任何犹豫。
“我能保证。”
苏砚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既然这样，我就能放心去做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这些事情拖延到现在，实在是拖得太久了。”
在苏砚走到病房门口即将打开门的时候，唐司柠出声叫住了他。
“苏砚。”
“有时候，被自己过去的立场束缚也不是好事情，你固然可以选择听从某个人的话，一辈子不靠近苏家，一辈子和苏家没有关系，但是你也必须考虑你自己的想法，苏家对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存在，还有和你的母亲有瓜葛没有处理好的那个人，他到底应该为这件事情承担多少责任，付出多少代价，都是你必须算清楚的，因为整个苏家，不可能全部都是坏心眼的人，说不定有人想要伸手帮忙，只是在当时没有那么好的机会，来不及帮忙。”
苏砚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离开了病房。
顾南琛从桌子前面抬起头。
“其实你不用说的那么直白，他只要接触那些事情就会知道其中的关系。”
“如果我不说的这么直白，可能就没有机会说了不是吗？”
唐司柠转过头看着顾南琛。
“我本来以为我刚才说话的时候你会阻止我，毕竟再怎么说，苏砚也是你这么多年唯一一个真心对你的好朋友，结果你也并没有阻止我的行为，更没有和苏砚解释，这不太符合你的风格，你是打算插手苏家的事情了吧？”
顾南琛拿起桌子边缘的茶杯喝了一小口茶。
“毕竟你都打算彻底整治唐家的作风了，我借用你的手插手苏家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吗？”
唐司柠把资料合起来，露出一抹轻笑。
“我原本以为你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没想到你还是决定假借我的手。”
顾南琛翻开合同版面，递给唐司柠看。
“准确来说，是你假借我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