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司柠微微垂眸，看见了白纸黑字的合同。
合同上面是她和顾南琛的名字。
唐司柠觉得好笑：“你当这是结婚证吗？”
顾南琛点点头，把合同递给唐司柠。
“这……”
唐司柠打开合同页面，发现这算是之前他们两个人签署的那份合同的延续版本，只不过这次，没有规定期限。
顾南琛特别那一栏空出来留给唐司柠。
“你觉得这份合同能延续多久，就在上面写个期限。”
唐司柠把合同放在一边，看着顾南琛说：“那么如果我觉得这份合同其实根本不需要呢？”
顾南琛若有所思。
“之前你给我保管的合同已经被我撕毁了，如果你把存档删除，那么我们之前签署的合同就不复存在，也就没有期限这回事情了。”
顾南琛的眼神越发深邃：“司柠，我是在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逃离我的机会，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在合同上写明日期，如果……”
唐司柠把合同丢到一边。
“没有如果，我做的每一个决定，不论好坏，我都不会后悔。”
顾南琛的眼角微微上挑，看见了唐司柠坚定的眼神。
的确，他第一次看见唐司柠的时候，就是被她这样的眼神吸引住的，那时候唐家的家宴里面全是人，一堆媒体记者把道路围得水泄不通，即使到了这样的地步，顾南琛也从未看见有人出面维持秩序，从那个时候顾南琛就知道，这是唐家算计好的事情，而目的就是为了让里面的那个女孩成为今天最可怜的存在。
他本来以为计划会按照唐付建期待的进行，因此在心里构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但是基本上都大差不差，无非就是唐付建和唐夫人两个人用各种方式来引出唐梓熙和顾南琛的婚约。
而在这个时候，顾南琛和苏砚需要在短暂的时间内摆出所有证据，证明唐梓熙过去做过的那些事情。
他那时候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唐家居然会忍心把自己丢失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的孩子拉回来，就是为了给现在的唐家大小姐顶罪。
唐司柠的遭遇让顾南琛一瞬间想起来他童年时期的经历，那时候连顾渺渺都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对发生的事情不存在记忆，所以顾夫人就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可是那时候的顾南琛已经到了会保存记忆的年纪，所以在顾家承受的每一次，都刻在了记忆深处无法释怀。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优秀足够强大，能够把过去所有事情全部忘记，直到那天在唐家的晚宴上面看见了唐司柠，唐司柠毫无疑问是那场盛大豪华的宴会最大的牺牲品，但是多年前，他也同样是顾家那个无人问津的牺牲品。
顾南琛慢慢垂下眼帘。
“你还不够了解你这样的选择会给你带来什么，现在做决定，以后可能会后悔。”
唐司柠把自己改良版的病号服整理了一下，然后感觉这衣服还是比较宽大，唐司柠十分不理解，她的身高不算矮，但是还是撑不起医院里面最小码的病号服，所以这医院的病号服尺寸是故意被加大的吗？
以至于她专心致志研究衣服，都没有注意到顾南琛刚刚说了什么。
只是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后悔”两个字。
“这个世界上面哪里存在那么多需要后悔的事情，而且很多事情已经发生过就没有任何后悔的余地了，之前给你带来心理阴影的那些人，难道只要他们明确表示曾经后悔过自己的行为，你的心理阴影就会不复存在吗？”
听着唐司柠的话，顾南琛倒是忽然想起来，之前唐司柠在医院的时候曾经有一次是因为电梯出现了故障，所以唐司柠被困在电梯里面了。
但是医院的电梯出故障这种事情本来就很奇怪，医院每天的人流量那么多，而且还可能存在几个重症患者需要用电梯，这种时候，医院的电梯出故障的可能性是不算高的，但是偏偏就被唐司柠遇到了，那个时候顾南琛就在思考为什么设计这个环节的人必须要用电梯来营造这样的氛围，需要让唐司柠不能顺利上楼，有很多种办法，有温和的也有比较粗暴的，但是那个人偏偏就选择了电梯这样的密闭环境，而且当时绝对不可能只有唐司柠一个人在电梯里面，还会波及其他无辜群体，要是有人因为这件事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么就是得不偿失了。
在这种情况下，周子若还要坚持这么做，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告诉周子若，唐司柠之前的事情，包括可能会造成唐司柠的心理阴影的事情。
顾南琛拉住唐司柠的手腕。
“你之前在唐家，被唐夫人送上那辆车的时候大概是几岁？”
唐司柠想了想，然后给了个不太准确的回答。
“其实我自己也记不清楚那时候是几岁了，我姥姥说大概是两岁左右。”
两岁左右的小孩，心智根本没有发育出来的空间，唐夫人还是很会挑选时间的。
“但是你母亲当年不是已经去世了，为什么你在两岁的时候才被唐夫人送走？如果她只是不希望你继续留在唐家，还有很多办法，包括把你送去偏远地区的寺庙里面看养，这样的话，安全系数还是比较高的，你以后长大了就会变成里面的人，不会进入俗世，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唐家的事务，不会对唐梓熙造成任何威胁。”
唐司柠点了点头。
“的确，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必须站在当年的唐夫人的立场上面考虑，因为我母亲去世，所以她嫁给唐付建的事宜是必然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在我看来，这件事情，肯定是被推迟了，至于到底是谁开的口，那就不一定了。”
顾南琛听着唐司柠慢悠悠的语气，知道她已经了解了很多事情，很可能还从中发现了一些小秘密。
“我们和唐家见面的时候，他们夫妻两个是不是对你的态度很殷勤，但是对我的态度还是明显不太好，他们并不会因为你在场就对我好言好语，反而也依然对我恶语相向。”
顾南琛急忙解释：“那时候我问过你的想法，你说你不介意他们的态度，如果你当时和我说你介意的话，我就会……”
唐司柠伸手轻轻捂住顾南琛的嘴。
“我不是要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如果他们今天和你见面，纯属是为了讨好你，纯属是为了和你合作。那么他们就应该一视同仁，对你的态度好的同时就应该对我的态度好。”
顾南琛在唐司柠的手背位置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嘴唇的位置慢慢下移，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心蔓延到心底，让唐司柠忍不住想要缩回手，顾南琛看准这个时机抓住了唐司柠的手腕，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唐司柠才发现自己压根没什么胜算，因为她的手本来就比顾南琛的手小了一圈。
顾南琛看着唐司柠手心里面的纹路，声音越发低沉。
“我小的时候，有人和我说，我害死过一个无辜的孩子。”
唐司柠一愣，本来想要收回手，在听见顾南琛的话之后放弃了这个动作。
“其实他们说的那些话连小孩子都骗不过去，但是偏偏就能骗到了我，我曾经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没有人喜欢我，也没有人需要我。”
唐司柠反手握住顾南琛的手腕。
“你不能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继续下去，至少现在，我需要你，因为有你的身份带来的附属光环，我才能平平安安生活在顾家，我父母那边现在没有什么动作，也是因为忌惮我现在的身份，所以归根结底是在忌惮你的存在，如果你离开了我，我身边的麻烦就会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顾南琛用眼神示意唐司柠继续听这个故事。
“他们一开始告诉我，我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其实是双胞胎，只是双胞胎在母胎内部也会发生争执，为了获取更多的营养，只有牺牲一个，另一个才能完整存活下来，后来被我识破了，他们对我说的故事版本就变成了我父亲的第二任妻子的第一个孩子其实也是因为我而失去了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听说那个人的名字叫顾南风，只是他永远不可能名正言顺地拥有这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