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自助餐，苏夏将包背在单肩上，一手拿托盘，一手去拣食物，包总是随着手臂的前伸滑到肘弯处，苏夏就得反复背上肩。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摘正下滑的包，苏夏歪头看到杜翼，就松了手臂让他拿走包。
他紧跟在她身边，她拣他也拣，她走他就走，最后相对而坐。她垂头闷闷地吃，他则吃一口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
终于，她说话了：“我快来那个的时候，脾气就不好，每次都这样，特别容易烦，无缘无故就可能发火。”
“唔。”杜翼大大吐了口气，面孔松弛下来。须臾，小心发问：“这两年没发现你每月要发一次火呀。”
抬眼对他笑：“我都是回家拿枕头撒气的。控制呗，不然每月对你们发一次火，谁受得了！”
“以后你就对我发，我肯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免费赠送哄。”语气里的讨好成分让人听着心疼。
苏夏就把自己盘里的一块肉夹到他的盘子里，说：“你本来是多冷多硬多傲多酷的男人，怎么现在这样？”
“cao！在你面前，啥脾气都没了。你不知道？你是个妖精！”
不敢对视他情意沉沉的眸子，苏夏欲起身。杜翼用手势制止她：“您老人家歇着，要什么我去拿。”
“我想盛碗汤。你拿你盘子顺便取点菜，多吃。”
下午，学生们都下海去玩，一部分坐快艇环岛一周，一部分打水球，剩下的就游泳。女生们大多数租了救生圈和气垫，男生们则都不用那些。在海里游泳可不比游泳池，危险系数太高，很容易被浪头卷进水深处，因力量用尽而游不回岸上。
苏夏要求所有人最远游在离岸二百来米处，要求大家互相监督，看到谁没了影子赶紧通知所有人。坐在沙滩椅上，苏夏的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左一眼右一眼，盯了这个看了那个，不时数数人头，心没一刻是安稳的。
每一次她乌鸦嘴，不，是乌鸦心思都特别准，只怕这次也不例外，要出事的话，真始料未及。
张若仙这些日子游泳练得挺溜，在海里紧跟在杜翼身边，只要想碰他的身体，他躲都躲不掉。因为不能往远处游，近海处人太多，速度上不去，杜翼总没能摆脱她。
“杜翼，你得带着我、保护我，你妈说的。”张若仙趁着换气还得说话。
“别碰我。这么多人，你不嫌磕碜？”杜翼厌恶地甩掉她的手，转身往岸边游。腿在水里被拉住，随即张若仙的头在他身侧冒出来。
“咱们，往远处游吧，那边没人，我们好好玩。”张若仙抹着脸上的水说。
“我说你咋不觉景呢？不知道我烦你？我不去，要去你去，随便你上哪儿玩，别骚扰我就成。”杜翼干脆站起身子，水浸在他胸部位置。
“你烦我？让我一个人随便？我淹死了咋办？你可别后悔。”
杜翼眸中已寒意喷薄：“我后什么悔？你做什么是你自己的选择。”划着水向岸边蹚去。
张若仙含泪咬着嘴唇，一个猛子扎进海里，向远处游去。杜翼没回到岸上，被李文斌截住，让他帮忙看护一会儿趴在气垫上的邢星，他要去游两圈。杜翼就推着气垫随着浪飘荡，期间被程皓枫打趣朋友妻不可戏。
突然邢星问：“杜翼，张若仙哪儿去了？我放眼一望，看不到她魔鬼般的身影。”
“呵，你也知道她魔鬼？知道的话以后别把她往我这边推。”
“杜翼，你看，那是不是张若仙？她好像不对劲。”邢星坐在气垫上往远处指，特别慌张地说。
杜翼一看，距离一百多米的远处，一个人头一会儿冒出来一会儿沉下去，不规则地运动着。不管是不是张若仙，这人显然已没了力气。杜翼一声“不好”，向前扑去，奋力向人头方向游。邢星在气垫上大喊：“快救人啊！张若仙游不回来了，快救人啊！”
男生们一个个都往那边去游，黄腾大喊：“张鹏去，别人都站住。”张鹏也随杜翼游过去。
岸上有同学隐隐听到海里的乱，纷纷踩着水往前跑。苏夏看见海里和岸上的异常，吓得踉踉跄跄也往海水里跑，站在没膝处使劲眺望，听到有人说：“好像是杜翼，游得太远了。”
一个站不稳，“咕嗵”坐到海里，旁边学生忙扶她惊问“没事吧老师”。苏夏的脑子里没有任何信息可以灌入，只一个声音在心内不停回旋：“杜翼，你回来！”
张晓月跑过来说：“老师，你看见没有？好像是张若仙游得太远了，没劲游回来，杜翼过去救她。你看，好像抓到她了，正往回游呢，张鹏也游过去了。”
极端迟缓的反应，使苏夏懵懂着双眼看了张晓月好几眼，才领悟她话语的意思，恐慌随即演变成焦虑，望眼欲穿地盯向远处。忽然张若仙的话出现在脑海里：“我以为，一直这样无果地追求下去，指不定哪天就会精神崩溃，不是疯了就是自杀，即使疯了和自杀，我也矢志不渝！”
恐惧与近乎绝望的浪潮席卷了苏夏，如何能不顾张若仙的死活抢走杜翼？
几个男生在半路接下杜翼和张鹏扯着的张若仙，快速游到岸边。苏夏大声让人将她平放下，扑过去做人工呼吸，在大学里学的一项技能第一次实践应用，按胸、口对口输气，苏夏锲而不舍拚命动作，终于让张若仙喷出几口水，醒了过来。
随即苏夏颓然瘫坐在浪头一波一波冲击的岸上闭了眼睛，杜翼一个大步迈过来蹲下身子扶住摇摇晃晃的她。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无力地问：“你安好吧？”
“我好。谁都没事。”
张若仙躺在地上抽泣，邢星和王晗蹲在旁边安抚，其他人都围站着。
“找个男生，把她先背回房间。然后怎么处理，黄腾和杜翼，你们俩看着办。”苏夏说完使劲要起身。
杜翼一把将她抱起来，扶她站稳，说：“我背你也回房间吧，衣裳都湿了。”
“先不用，扶我到椅子上躺会儿。”苏夏靠着杜翼的身体挪到沙滩椅上躺下，挥手让所有人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