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不安地在寺院外，徘徊到夜色幽黑，我终于鼓足勇气。悄悄推开禅房的门，我硬着头皮向里张望，希望佛果没有在里面。很不幸，他就盘膝坐在矮塌前，看样子正在教巴孜特学习。
“姐姐！”巴孜特眼尖，一下看到了我，惊喜的叫出声。佛果身子一震，却并没有回头。
“巴孜特，看姐姐给你带来了什么？”我讨好的笑一笑，勾动手指，欲将巴孜特叫到门口。主人不吭声，我这条腿迈不进去门。看到我手中色彩斑斓的贝壳手链，巴孜特高兴地大叫，蹦起身，就要跑过来。
“巴孜特。”佛果冷冷的说了一句，而且还是我听不懂的西域语。小家伙为难的看看我，心有不甘的看看佛果，不情愿的又坐了下去。佛果依旧没有看我，而是继续讲他自己的课。巴孜特可怜巴巴的坐在那，大眼睛里满是哀怨。
得，我被晾起来了！我尴尬的偷眼看着佛果孤傲、清冷的背影，泪水不争气的在眼眶中打转。
“师傅，这是我给巴孜特的手链，我挂在门上了。”沉默中，我在等待，期盼着奇迹。
“师傅，佛萼错了，下次再也不吸纳男人的阳气了。”我低着头，眼角余光撇着佛果。依旧是沉默。不过，我发现佛果写字的手停了下来。心中一喜，我继续等待。
“法师，我肚子疼。”巴孜特怯怯的小声说道。
“哪里？”我终于又听到那温润的声音了。“指给我看。”巴孜特大眼睛忽闪了一下，看了看我，乖乖的躺在了床上。我心里有点着急，会不会因为玩水，着凉了！脚步迟疑着，该不该进去。
“法师，我不要你摸，你的手好硬！”很奇怪，巴孜特竟会挑三拣四。
“姐姐的手软和，我要姐姐揉肚子。我要姐姐抱我睡觉。”哈哈！我终于醒过味来。悄悄向巴孜特眨眨眼。
那个瘦高的背影一僵，缓缓直起身子，“巴孜特，你在装病。”平板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是装病，刚刚是疼了一下嘛，不过现在好了。”巴孜特忽闪着大眼，很认真的说道。这个小鬼头，果然机灵得很，待到成人，肯定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那好，你们睡吧。”天哪，他说“你们”，那我可以进屋了！我暗暗吐口气，一颗心暂时归位。
清瘦的身形经过我身边时，我看到他嘴角紧抿，目光清冷，仿佛俗世一切都与他无关。房门在身后轻轻地带好了，我一下冲到巴孜特跟前，激动地一把抱住他：“小鬼头，真有你的，姐姐今天全靠你了。”高兴至极，我狠狠的在他胖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嘎嘎！”小家伙一边笑着一边躲闪的我的亲吻：“姐姐，唱歌听，唱一千遍。”
“好咧，唱一万遍，姐姐也愿意。”我把他抱好，轻轻哼唱起那首歌。怀中的巴孜特拿着那串贝壳，笑眯眯的望着我，不一会儿，浓密的眼睫毛就粘在了一起。
轻轻放好他，我长长地出了口气。今天的一切，就像从悬崖上又跳下来一次。
“佛萼，出去走走。”窗棂外响起那个永远温润的声音。我一惊，他，没走？
河岸边，曾经坐过的石头依然摆着不变的姿势，只是，我们两人谁都没有坐下。耳边流水潺潺，夜风带来丝丝涟漪，只是，我和他的心，此刻的距离是如此遥远。
“是不是感到很奇怪，这么晚找你出来？”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沉默无语，并非装深沉，而是确实不知该如何应答。
“也许，一开始就是我错了。”他清瘦的身影显得萧瑟无比。
“我把自己想的太伟大，而你，终究是一个妖精。”我诧异的抬起头，隐隐感到惶恐。
“过来。”他轻声唤我。
“师傅。。。”我心怀忐忑，慢慢靠近。
他抬眼看向我，面色平和，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扶住我的头，另一只手轻托起我的下巴，我便毫无准备地仰面朝上。他近在咫尺的深蓝色眼睛里，映出一个小小的惊诧的我。
“师傅。。。”我真的要晕噘了，他，他是想吻我么？曾经梦里出现的情景，从不敢在现实里期望的场面，就这样要发生了么？我微张开嘴，闭上了眼。满心的甜蜜期待。
头顶上，一块东西被揭了下去。下巴上的手松开了。
“你可以走了，记住，不要伤人。”
“啊？”我睁开眼，目瞪口呆的看向佛果，还没回过神来，却见他一扬手，一道金色的光晕扔到了河水里。
“从此，你不在受约制了。”我瞬间明白，自己的元神为什么不能出窍。原来，是他在我的头顶压了一道符咒！
“不，师傅。。。”同时，我也明白了他的心意。“我不走！你不是说，我是您母亲的转世轮回吗，难道师傅还想再次和你母亲分开？”
“不要提她老人家！”他的声音陡然高亢起来。声音里夹杂着复杂的心绪。我知道，我还有机会！
“师傅，别赶我走，我无处可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冲到他的面前，仰视着他。此刻，我不能再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是风轻云淡。
“离开我，就没人再限制你吸纳阳气了，你。。。不是一直想修炼吗？”他将视线转向一旁。“也许，胡斐那里比我这更加适合你。。。”
“他。。。他不会要我的。。。”我沮丧的垂下头，“今天，我吓到他了。”同样是看到我的两张面孔，胡斐如见鬼魅，而佛果却只是微微一愣。
“你。。。怎么不知道隐藏自己，这样会引火烧身的。”佛果的语气里有了不悦。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要收了我，我不想顺从，只能是出此下策，一下断了他的念头。”
“你。。。难道。。。不愿和他在一起吗？”幽深的眼眸看向我，不知何处的烛光映在他的眼中，燃起两簇亮光。
“谁说我愿意和他在一起了，要不是我发现自己的皮肤越来越干燥，害怕某一天早晨醒来后，变成个干瘪的老太太，我才不想吸纳他的阳气呢，他的身上，怪味道实在多！”
“哼。。。”佛果一声轻笑，我的心里顿时阳光灿烂。
“师傅，要不。。。我留下来，继续修炼成人，如果实在扛不住，就吸你的，好不好？”我仰头，笑的桃花般灿烂。
“妖性难改！”转向我，佛果一脸温和的笑意。
“师傅总说普渡众生，我也算众生其一吧！”
“你真是个妖精！”
“你同意了？”我眼睛放光。“师傅，现在就让我吸一次吧。”我凑到他眼前，几乎闻到了他嘴中淡淡的气息。
“佛萼！”他面色微微一红，闪身躲开。
“师傅，你的脸红了，嘻嘻，是不是，我媚到你了！”
“你媚不到的。”夜色中，依旧是温润如水的声音，只是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
云开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