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阴历七月初六,离七月十五日的盂兰盆节只剩下九天了。各个道场的僧人们川流不息的来到寺院,佛果变得非常忙碌,一方面极尽最周全的招待,另一方面安排部署着盂兰盆节的种种细节事宜。
我听佛果讲过,盂兰盆节原为以报父母、祖先恩德的一场法事活动,后来由于皇帝尊崇佛教,于是发扬为一场佛教盛会,本是希望藉此全国僧众大集合的日子,给予僧众一个讲习的机会,亦即在供僧法会中,聆听高僧、大德的开示和演讲,一者扩大视野,接收新知识,二来,又成为各道场高僧参辩机、弘扬自家流派的的一个盛会。
由于他经常和外来的僧人们参禅到很晚。我不好再肆无忌惮地在寺院内闲逛,毕竟,佛果能容我,并不代表所有的僧人都能容忍一个女人在寺院内整日溜来逛去。
虽然还有几天才到正日子,可我已经感到了浓烈的节日气氛。巴孜特更是坐立不安,屁股上就像长了蒺藜,一会儿也坐不下了。他一天到晚哼哼唧唧的在我耳边磨叽,希望我能带他出去逛一逛。
“姐姐,外面会有很多好吃的吧,”毕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小家伙最惦记的就是吃。“我们家有这么长的羊肉串,香香的,一大口咬下去,唔,太香了!”小家伙两手比划着,无限神往。
“姐姐,这里的肉串好吃吗?”巴孜特吧唧着嘴,寺院内没有肉吃,他肯定馋坏了。
“小心,巴孜特,和尚是不许吃肉的,在这里,更不许提吃肉!”
“唔。。。”巴孜特失望的咽口唾沫。“姐姐,我不是和尚,我可以吃肉!”小家伙脑瓜转的很快。
“那,即使吃肉,也得溜出去,偷偷去吃。”我向外望了望,心里思忖着。耳根都被巴孜特磨出茧子了。寺院里忙忙碌碌,此刻,没人会注意到我和巴孜特。
“肉串没有,不过大肉包子还是有的,走,姐姐带你去解馋!”话一出口,巴孜特一骨碌爬了起来,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就拉着我的手向外跑。
“哦。吃肉包子喽!”
“嘘,小点声。”我极力抑制着激动地心情,将食指竖在唇边。
“对,悄悄地。”小家伙会意,朝我调皮的一笑。
记忆中,离妓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家王记包子铺,生意好得很,包子出笼时的香气,半条街都能闻到。
城里的街市上,游人如织,五花八门的小玩意目不暇接,所有的人面上都带着喜悦,毕竟,经过了夏季的水涝灾害的洗礼,存活下来的人们对新生活重又燃起了希望。恰逢一年一度的盛会,不仅外地游客很多,更有别的国家的各种各样的信奉佛教的人士来到岳阳城。此刻的岳阳城一改平素的萧条冷清,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处处人声鼎沸。普通百姓们大都赶着在这几日做些小买卖,挣些零用钱。
“姐姐,那是什么?”巴孜特眼尖,指着路旁的一大排面具。
“想来一个吗?”我的目光也被吸引住,人物的、动物的、妖魔鬼怪的、丑的、可爱的、张牙舞爪、面目可憎的,样式太多了。
“要,巴孜特要这个。”小家伙踮着脚尖,指着一个憨态可掬的胖胖的福娃面具。
“好嘞,”掌柜见来了买卖,殷勤的摘下来,亲自为巴孜特带好。
“哈哈,你变成了一个大头娃娃了。”我笑眯眯的看着可爱至极的小家伙,忍不住哈哈大笑。巴孜特兴奋地摇头晃脑,整个人更显得大头突出。
“姑娘,你也来一个,这有玉兔的面具。”掌柜顺手拿下一个,递到我的面前。
“姐姐也要带,姐姐也要带。”巴孜特乐不可支,一蹦三尺高。
“好吧,那姐姐就变成一只小兔子啦!”带好面具,我学着兔子一边蹦一边向前。惹得掌柜和巴孜特同时哈哈大笑。
“唔,三十文钱,”我递过去一串铜钱,想了想,又加上二十文,“掌柜,把那个最吓人的青面獠牙的大灰狼也卖给我。”
“姐姐,这个给谁呀?”小家伙不解的问道。
“嘿嘿,姐姐自有妙用!”我掴了一下他的大头,径直拉着他向包子铺走去。
“唔。。。巴孜特,快点啦。姐姐看见一大笼热腾腾的肉包子,刚刚出锅,好香哟!”
街上游人太多了。我拉着巴孜特左躲右闪,还是和一个魁梧的身体撞在了一起。
“哎哟,”想来面具硌着他的头,巴孜特惊叫一声。
“巴孜特,碰到哪里了?”我顾不得看撞到了谁,蹲下身子紧张的询问。
“姐姐,没事,”憨憨的面具后,巴孜特的大眼睛眯起来,嘎嘎的一笑。面前一黑,那个和我们撞在一起的男人,突然伸手向巴孜特抓来。
“你干嘛?”我大惊,赶紧把小家伙扯到身后。不满的抬头打量起他。嘿嘿,我一看之下,差点笑出声,这个男人,竟然也戴着一个面具,而且和我手中拿着大灰狼面具一模一样。
那人伸手之下,觉出了唐突,愣生生停下了手臂,只是略显惊愕的看着巴孜特和我,眼睛里透着狐疑,却并不答话。我皱皱鼻子,在他身上,我闻到了浓浓的羊膻气。
“姐姐,咱们走吧。”巴孜特被他吓住了,小心的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没好气的白了那个男人一眼:“挺大的人,撞人也不知道道歉,没礼貌。”
面具后面,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将目光从巴孜特身上移到我的身上,锁定。我一愣,这双眼睛。。。。怎么如此熟悉!
他是。。。佛果?我心头突突的直跳。很快,我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绝对不可能,佛果那有闲心来逛街呢?而且,眼前这个人的身形似乎比佛果要宽大、结实一些。可这双眼睛和佛果实在是如出一辙。疑惑的看着这个魁梧的男人,我拉着巴孜特迈动脚步向前走去,奇了怪了,那人愣愣地看着我俩,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硬生生的止住。
我心里发毛,这里人多眼杂,巴孜特身份特殊,倘若有人劫持,我可应付不了。怎么办,包子没吃到嘴,小家伙肯定不回去。我眼珠转转,解下随身一根丝绦,将一端系在巴孜特的手腕上,又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姐姐,干什么?”巴孜特试图甩掉约束。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嘿嘿,牵小狗喽。”
“啊,巴孜特不做小狗,姐姐坏!”
“不做不行,回去姐姐做小狗,你牵着姐姐。”我连哄带骗,牵着巴孜特迈进了包子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