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府内所有的人全部吵醒。宫里的太监急切的和守门的侍卫说着什么,佛果神色忧郁的穿好衣服,随着那名太监急匆匆的出门了。我呆呆地望着佛果消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茫然地睁着眼睛坐到了天明。
皇上胡林宗的寝宫内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太监和宫女们个个神情肃然,大气都不敢出。大月朝所有的御医全部跪在胡林宗的床前,偷偷交换的眼神里流露出无奈。皇上恐怕时候不多了。
寝宫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清瘦的身形出现在门口。胡林宗的贴身太监周公公眼窝一热,颤着嗓音趴在胡林宗的耳畔轻轻说道:“皇上,二皇子他来看你了!”
“漠北儿……”胡林宗深陷的眼窝里,一双浑浊干涩的眼球勉强动了动,嘴唇微微张了一下,发出轻不可闻的喊声。
佛果一愣,脚下的步子不由得迟疑。胡漠北,这个名字,已经二十六年没人叫过,自己几乎都要忘记了。
“二皇子殿下,你可来了,皇上他……”周公公说着,忍不住哭出了声。
“漠北儿……”一只干枯毫无血色的手颤抖着向他伸过来。
“皇上,佛果在这里。”一直骨节修长的大手迟疑的伸出去,轻轻握住。
“你,恨我吗……”胡林宗枯槁的面容掠过一丝苦笑,这个儿子,自己亏欠的太多了。自打他出生,就从没得到过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一丝关怀,因为他的容貌异于自己,便一直令自己不能释怀。没想到,正是这个自己从来没考虑到的皇子,最终却要担负起大月朝的这付沉重的担子。
“皇上所言差矣。”佛果垂下眼帘,轻轻念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心不动,又何来的恨呢。”
“唉!造孽啊,造孽啊,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啊!”胡林宗一声长叹,几乎干涸的眼窝滚动着浑浊的泪光。
“如今,胡斐死了,胡清死了,你的大皇兄更是早早地投胎转世去了,只剩下你我在这风雨飘摇中苦苦支撑,可眼下……恐怕我也要……”突然,一阵急促的喘息,胡林宗拼命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就像一条远离清水的鱼,徒劳的大张着嘴巴。
“皇上!皇上!”御医们赶紧连滚带爬的围拢在胡林宗周围,可眼下他们能做的,除了大声的呼喊和无奈的摇头,剩下的什么也做不了,胡林宗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回天无术!
急促的喘息了一阵后,仿佛生命又得到了神助一般,胡林宗脸上泛出潮红,气息突然平稳下来,他甚至挣扎着想坐起身。在周公公的帮助下,胡林宗半倚在靠枕上,目光慈爱的凝视着佛果,半晌凄然一笑。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肯认我这个父亲,即使我*着你还俗侯,你也从未称呼我一声父皇,可现在,放眼大月朝,这江山能托付的,便只有你了!我想,这许是天意吧!在这四个皇子中,论威望,数你最高,论学识,数你最渊博,论品行,更无人能比。更难得的是,你有一颗慈悲心肠,爱民如子,这些,都是他们所不能及。大月朝,交给你,我是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只是,如今的大月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国力衰败,北边更有沙漠鹰王的虎视眈眈,你肩头的担子,很重啊……父皇我对不起你啊,给你留下的竟是这么一个烂摊子……别恨我……希望你做了大月朝的皇帝后,能建立一个太平盛世和极乐之邦……这样……你母亲地下有知,也就不会怪我了……”
交代完这件天大的事情,胡林宗脸上出现了轻松惬意的笑容。他轻轻叹出口气,面带微笑,久久的凝视着佛果,一动不动。
“皇上……”周公公首先发现了不对劲。他紧张的在胡林宗眼前挥了挥手,一点反应也没有。
“皇上……皇上他……驾崩了……”周公公惊恐的一声大叫,扑通一下跪在了佛果的面前。
转眼间,寝宫内一片嚎啕大哭声。只是在一片凄艾的痛哭声中,一道若有所思的目光越过众人,始终停留在佛果的身上,细细的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