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果，不要再说下去。。。“我扑到他的怀中，佯装的平静被眼泪冲垮。这个男人的怀抱，何尝不是自己千盼万盼的呢！
“欲界色界众生，以四大五根桎梏，不得自在。”他慢慢放开我，转身看向脚下的佛塔佛寺，浓浓的暮色也掩不住眼底的那抹彷徨，“可佛果在这欲界之中，桎梏自身，又怎能得到自在呢？”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看着他一身的孤凄与萧索。佛果，心头的挣扎与无奈，我与你同感！
“其实，我也是一直在欺骗自己。佯装看不到佛门的鄙视，佯装听不到世人的病诟，佯装一脚佛门一脚温柔乡的快乐能延续一生一世。可大智法王的公然挑衅，令我心慌意乱。他的出现，让我发觉了自己的本心，我再也放不下你。”
我痛心地望着他，眼前的佛果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风轻云淡。他面色微红，泛起亢奋的光泽。
“我不能忍受大智法王和你双修，甚至一想到他在打你的主意，我就万箭穿心般的痛苦。这几天，我一直在和他理论，求他放弃你，可他一脸轻蔑，他告诉我，我是个懦夫，既想占有你又不敢完全拥有你，他说我看不破男女之情，也做不了一个高僧。。。”
“他还说。。。你是仙女，只有拥有和他一样的定力和修为的僧人才能将你留在身边。而我，配不上你。。。”
“胡说，他在胡说，你不要相信他的胡话。你的定力和修为远在他之上，这样诋毁你，他是有目的的，他要借此搅乱你的心性！”偏袒的话语冲口而出，我是真的不愿意看到佛果垂头丧气的模样。骄傲如他，高贵如他，淡定如他，怎能就这样被大智法王轻易打败。
佛果突然转向我，眼睛炯炯发亮，“十六，你要佛果还俗吗？”他抓住我的臂膀，目光热切的注视着我，迫切的等待着我的回答。
“佛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夜色中，他眼中的亮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知道，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十六，佛果累了，不愿再充当佛教领袖的角色，不愿在扮演普渡众生的菩萨，我也不想继续犹豫彷徨，这样害了自己也害了你，索性藉此万劫不复，管他什么天堂与地狱，管他什么苍生与百姓，我只想静静地守着你，哪怕死后下地狱。”
我惊呆，愣愣的望着他，一句话也谁不出口，在我昏睡的这几天内，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精神折磨，那个大智法王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对他进行了多么恶毒的攻击和诋毁？使一直从容淡定的佛果变得如此焦虑，如此紧张。
我不得不佩服，那个大智法王一下就卡住了我和佛果的要害。对于我，佛果越想和我在一起，我就会逃的越远。对于佛果，抛弃大乘佛法，改信小乘，这件事始终是一块压在心口的巨石。我一直以为佛果并没察觉世人对他的鄙夷和猜测，事实上，我们俩人都在相互欺骗对方，相互欺骗自己。
怎么办？怎么办？大智法王的出现，搅乱了伪装的平静。可这种平静即使没有他的出现又能维持到多久呢？
“十六，你说话，要不要佛果还俗？你说话啊。。。”手臂的力道越来越大，一阵阵钻心的疼。
我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握住他因为用力，骨节发白的手指，将它从胳膊上拿开。
“佛果，还记得我支离破碎的那一幕吗？还记得刚才我流着鲜血、苍老丑陋的面孔吗？我是妖精，是世人口中媚惑男人的妖精。我知道媚惑你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可我还是如飞蛾扑火一样飞到了你的身边。我爱你，可我也爱我自己，我不想做佛门的千古罪人，更不想拉你坠入万劫不复。放弃我，继续做你的和尚吧，”我咬咬嘴，狠下心，“我想，我不会属于那个大智法王，也。。。也不会属于你。。。”
刺眼的光芒在佛果眼中一点一点消退，手臂上的力道一点一点减弱，很久，他的双手无力的从我身上滑落下去。佛果木呆呆的看着我，眼睛里盛满不敢置信的震惊和痛苦。
“为什么？十六，你难道不爱我吗？是你教会我世间还有爱的啊！是你教会我有爱就要大声说出来的，可你。。。你为什么却说不会属于我。。。”
“佛果，我是妖精，是个要吸男人阳气才能活下去的妖精，跟你在一起，我会好辛苦。。。”我再也说不下去，话说到这个份上，我都分不清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今天的一切，从娜塔恢复成海十六，从容貌清秀的海十六变成桑老丑陋的鬼妪，再从面目狰狞的鬼妪变成更加明艳动人的海十六，来得太突然，太汹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是我一生中从没有过的，那种绝望与恐慌击溃了我貌似坚强的内心防线，令我思维混乱，溃不成军。这种痛苦强加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尚可忍受，可如果降临在佛果身上，骄傲如他，尊贵如他，他又能如何承受！
“今天的一切，你都看到了，我想，这一切，都是佛祖给我的惩罚，我真的害怕呈现在你面前的会是那样一张苍老丑陋的面孔，我的真的害怕有朝一日我会灰分湮灭，像空气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你是僧，未来的佛，我是妖，海里的人鱼，我想，佛的妖精我终究是做不成了。”话已至此，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大智法王警告过我，有些话我只能埋藏在心底，可有些话，我是一定要说给佛果听的。
佛果没有出声，他对着我凝视，深蓝色眼眸透出太多复杂的神色，我看不懂，也不想去懂。心，很累。。。他默默的盯着我好一阵，转身。一阵檀香气从我身边飘过，越来越淡。
苦苦支撑起沉重的头，我看到暗红色的僧衣迅速向山下走去，身后，月光拉出一个长长地影子。风吹过，宽大单薄的僧衣迭迭，越发显得孤独寂寥。我怔怔地盯着那个瘦长的身影，转弯，消失不见。半晌觉得前襟有片凉，夜色孤清，水声潺潺，夜色中已不见人影。